「煙兒,你必須起來喝藥了。」耿千寒坐在床緣,輕輕拍著她的臂膀。
她不想起來、不想動,只想再睡一下下就好。她篤定現在才五更天,天色初亮,可是她的師父卻已經煎好了湯藥,端到她房中,甚至吹涼了才會喚醒她。
只要師父在莊內都是如此,她根本不知道師父何時就寢、何時起身。她有時認為師父根本就是仙人,可以不吃不睡幾天幾夜都不是問題。
儘管師父有時候會出莊,說要去找更好的藥材給她服用,好幾次出門便是十天半個月,不過該打點好的事情一樣也沒少,每次時辰一到,就會有齊天莊的家僕送上湯藥,那時她就特別懷念他的嗓音了。
「煙兒?」耿千寒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立刻伸手探她的鼻息。
她感覺到師父的靠近,索性頑皮地屏住呼吸。
耿千寒探不到氣息,黑瞳一冷,旋即掀開被子,捉起她的手腕探測脈搏。
少了棉被的溫度,秦煙冷不防打了個噴嚏,流下鼻水。「師父,會冷啦。」
耿千寒看見她清醒了過來,迅速擁她入懷,像怕她會突然消失似的,表情十分肅穆又參雜著些微的恐懼。
他抓起被子裹住兩人的身軀,單手抵住她的背部暗暗運氣,將自身的真氣灌輸至她體內,她的身體立刻溫熱了起來,滿足地嚶嚀了一聲。
耿千寒這才低啞開口:「何必這樣折磨我。」
「師父,徒兒鬧你的,你不會生氣吧?」秦煙偎在他懷中,吸了吸鼻涕,順便貪婪地汲取他身上的男性氣息。
全天下的男子大概都比不上她的師父,師父在她的心中簡直是神一般的存在。他從不曾對她生氣,對她呵護備至,細心又溫柔,她一直認為他所做的一切,如師亦如父,再正常不過了。
直到她無意間聽見齊天莊的下屬們在談話,說他們的行為不倫不類,不是師徒,倒像夫婦。話題之後的責罵言語她沒聽真切,但光是一句「夫婦」就震得她的腦袋瓜胡思亂想。
夫婦就是要攜手共度一生的伴侶吧……這點她還是懂的。俏臉微微紅了起來。
「下次別這樣嚇我,否則罰你練字一千遍。」他出聲警告,神情漸漸緩和,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
她噘起唇瓣,想到練字就頭疼,所以下回兒還是安分一點好了。
秦煙仰首,望著他的臉龐,有些害羞地問:「師父啊……為什麼我們不是夫妻?」
既然在旁人的眼中,他們的舉止若似夫妻,為什麼不能名正言順地在一起,這樣……她就能與他一輩子相隨了。
耿千寒動了一下眼皮。「煙兒想和我成為夫妻嗎?」
「夫妻能一生一世在一起,對嗎?」
「當然。」他擁緊她,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
「那好,煙兒要成為師父的妻。」她滿心歡喜地宣佈,不到一會兒又沮喪地垂下雙肩。「可是我的身子骨不好,就怕拖累了師父。」
「煙兒,你聽好。我什麼都不怕,只怕你拋下我。」他順手理著她的髮絲,將臉微微埋入她頸肩,閉上了眼睛。
「我才不會離開師父。」所以她得乖乖吃藥,一日三回,皆於飯前,再難下嚥都得硬著頭皮服下。
自從自己生了一場大病,在鬼門關前兜了一圈回來後,她的身子再也離不開這些湯湯水水了。
也因為重病傷及了腦袋,她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了。睜開眼就是他憔悴的容顏,以及充斥著血絲的雙眼,她問他:「你是誰?」
他驚愕又痛心的神情,她至今都遺忘不了。然後他消失了三天。
在他消失的三天裡,齊二公子是負責照料她的大夫,告訴她許多事……
原來,她有一個師父,名叫耿千寒。她自小無父無母,後來流落江湖認識了師父,開始與師父相依為命。
她失憶前,性子頑劣,偷了齊天莊的玉訣劍並且藏了起來,齊天莊還來不及向她追討,她便生了重病昏迷不醒。為了使她快點康復,追查出玉訣劍的蹤影,齊天莊不計前嫌,宅心仁厚地收留她並且幫她治療傷病。
在她闖下禍端以及生命垂危的時刻,全是她的師父不離不棄地守在她身邊,沒有埋怨與厭煩,比起親人手足更加無微不至地照料她。她對師父的辛勞感到自責不已,不想再讓自己成為累贅。
因此,當齊二公子要她留在莊內安心養病,直至想起玉訣劍的下落為止時,她自然是點頭答應了。
於是,三天後,耿千寒再度出現在她面前時,她道了一聲:「師父,秦煙拖累您了。」
只見他臉色難看,忿忿地瞪了一眼齊二公子之後,大步走出房間,又消失了三天。
齊二公子當場無關緊要地笑了笑,並且在接下來的日子裡,開始調養她的身子,偶爾聊聊莊裡的趣事和小道消息,常常逗得她哈哈大笑。
齊二公子名為齊紫英,是莊裡少數對她友善的人。但她不怪齊天莊的人對她態度冷漠厭惡,畢竟是她有錯在先嘛……玉訣劍似乎是很重要的東西,她竟然偷去藏了?如果她想起來玉訣劍在哪,一定會立刻告訴莊裡的人,以報答齊天莊的恩澤。
可惜……她至今仍然想不起來。
「煙兒,夫妻之事不急,等你的病好一些再說。但你必須答應我,此生沒有我的允許,不准離我而去。」他放開懷中的人兒,認真地直視著她。
「一言為定。」她輕笑,伸出小拇指與他勾勾手。
「該喝藥了,免得涼了。」他摟著她下床,給她添上大衣,扶她至圓凳上,端起藥碗一口一口餵著她。
第1章(2)
「師父,齊二公子說你雖然相貌看起來與我的歲數相仿,其實大我十多歲,只是用秘方永保青春姿態。你能不能不藏私,也教教我秘方啊?」
她曾經質疑師父看起來明明與她的年紀相去不遠,要如何在她年幼流落街頭時負起養育她的責任?這說不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