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鋪?」這下換成趙闕宇吃驚了,「老闆,我是打算幫你的,這……」
「那食鋪是我老伴兒開的,」老闆坦白說,「我種花兒,她賣雲吞。」
「夫君,你會洗碗嗎?」周夏瀲忍不住打趣地問,「別砸了碗,花兒沒買成,反要賠人家一大筆錢。」
搬盆花兒什麼的不在話下,畢竟他會功夫。可是洗碗……說實在,她對他還真沒信心。
「夫人就請在一旁稍坐,夫君我給你露兩手」他挽起袖子,胸有成竹道。
周夏瀲想,無論過了幾年,她仍然記得這一天,在這個小鎮裡,她一邊極意地吃著雲吞,一邊看他洗碗時手忙腳亂的模樣。
她會記得,這裡的風因從江上吹來,帶著江水的清涼,風中全是荼靡的氣息。
以至於當她回憶起這段愛戀,就會聞到荼靡的香味。彷彿這種開在夏季最末端的花兒,已經跟她的愛情交織在一起。
她知道自己不是他唯一的妻子,宮裡有那麼多女人可這一刻,她有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覺,那種拋開困擾,只剩兩情相悅的雋永。
這樣的新婚之夜,讓她想到了那句話一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周夏瀲入宮的第二日正值莊皇后的生日,宮裡大設筵席,做為新晉嬪妃,周夏瀲自然不能缺席。
莊皇后本來是北狄公主,趙闕宇迎娶她無非為了政治利益,希望她嫁入夏楚後能綿延子嗣,使兩國關係和睦。誰知莊皇后體弱,自大婚以來,不生孩子只生病,一年三百六十日倒有大半時間捧著藥罐,愁煞人。
不過,趙闕宇對這位皇后還算敬重,雖不常去她宮裡,但衣食用度均不少,逢年過節也噓寒問暖一番,雙方也算相安無事。
皇后之下,有一妃三嬪,余惠妃是趙闕宇的表妹,自幼相識,可謂青梅竹馬,聽聞先帝曾有意讓他立余惠妃為中宮,但終究迫於政治,另娶了莊皇后,這余惠妃倒也沒有怨言,甘願屈居人下,所以賜封號「惠」,即賢慧之意。
瑩嬪可謂宮裡最得寵的妃子,當年趙闕宇初下江南,於接駕官員府中一眼便看中了她,破例接她入宮。她能歌善舞、容貌清麗,只是出身低微,雖最得趙闕宇愛護,也只能為嬪。
欣嬪和昭嬪是三年選秀之佼佼者,自然為萬里挑一的可心人物,說來也頗得趙闕宇喜愛,但終究不能與瑩嬪相比。
周丞相府自然知道這日為莊皇后生辰,早早替周夏瀲備了賀禮,待她裝扮妥當,便由兩名太監托著,一併來到設宴的沁芳園。
周夏瀲謹記著母親教誨,換了套較素雅的衣衫,不至於過分美艷奪目,搶了皇后的風采。但為了喜慶,她仍在鬢上插了數朵新鮮紅海棠,抹了淡色的胭脂,像個新婦的模樣。
沁芳園中,全數嬪妃已經就位,她遲了半步,一時間倒有些無措,不知自己該塵在哪裡。
莊皇后與趙闕宇高高在上,下面余惠妃與瑩嬪居右側,欣嬪與昭嬪居左側,兩邊倒還留有數張椅子,只是,周夏瀲弄不清哪一張屬於自己。
其實,她對於自己的身份也還有些迷惑,說是入宮為妃,可到底是妃是發嬪,又或者只是身份更低的才人?關於這個,趙闕宇倒也沒有明說。
她只能怔怔站在紅毯中央,給莊皇后施禮。
「聽聞周丞相家長千金有傾國之貌,本宮起初還不信,一見之下,果然驚艷至極。」莊皇后微笑道,「昨日你剛入宮,本應讓你好好休息,卻唐突地把你召來,實在辛苦--」
「給娘娘祝壽是何等幸事,妾身怎會辛苦?」問夏瀲淺笑道,「匆忙之中,不曾完備禮物,只是近日家父自南海尋得珊瑚一株,紅若晚霞,甚是可愛供娘娘賞玩。」
話音剛落,兩名太監便將珊瑚抬了上來,布巾甫掀開,四下一片驚歎聲。
「本宮屋裡也曾有株紅珊瑚,」莊皇后點頭道,「只是顏色沒這個艷,枝蔓也不似這般繁茂,一比之下倒小家子氣了許多。」
「聽聞周丞相富可敵國,今日一見,果然傳言不假。」一旁的瑩嬪陰陽怪氣地說,「皇后娘娘貴為北狄公主都不曾見過的寶貝,周丞相卻信手拈來。皇上常感歎國庫空虛,依妾身看,若向周丞相借些銀兩,那軍出怕是早已夠了」
周夏瀲一楞,不知該如何回答。
送禮還真是件為難的事,禮輕了人要怪,禮重了,卻露了財。她不知父親這一回是如何考慮的,大概是太希望他的傻女兒在宮中過得如意,反倒無意中洩露了一些不該被趙闕宇知道的秘密。
「藏富於國,不如藏富於民。」趙闕宇卻開口維護周夏瀲,「皇后,周丞相看來是對你極其敬重,才傾萬貫之資為你備下賀禮,這個人情你可不能同顧啊。」
「妾身自然知道。」莊皇后笑盈盈地額首,「來人,再搬一把椅子擱在皇上左邊,供周儷妃坐吧。」
此言一出,四座皆驚,不僅因為莊皇后示意讓周夏瀲與她並排而坐,而且還稱她為「儷妃」。
「敢問皇后娘娘,這儷妃的儷字何解?」瑩嬪仗著皇上寵愛,一問再問。
「伉儷的儷。」趙闕宇朗聲代答,「皇后本來提議,依夏瀲的美貌可封為美麗的『麗』,但朕覺得伉儷的『儷』更好。」
瑩嬪霎時僵怔,其餘諸位妃嬪亦臉色蒼白。
「皇上登基不久,後宮新立,妃嬪數量不多。」莊皇后補充道,「若按祖制,本宮之下應有四妃,貴、賢、淑、惠,而後為昭儀、昭容、昭媛、先容、才人等等,一共九品,如今唯獨余惠妃暫列四妃之位,其他封位皆空著,儷妃出身顯赫,周丞相亦對本朝有功,封位自然不能太低。」
「四妃之中,妾身為最末。」余惠妃卻異常鎮靜,淡淡笑道,「儷妃娘娘自然是在妾身前頭,所以坐在皇上身畔,倒也不算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