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倒在柯瑀翩身旁,「娘?」小心翻過娘親的身子,急急察看她的性命安危,卻發現一把尖刺狀的利錐深深刺進娘親的心窩處,將她胸前染成整片怵目驚心的血紅——娘親早已氣絕身亡!
她驚駭抽氣,瞠大了雙眼看著自己的娘親,全身顫抖不止,一時間完全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不斷低低叫喚著,「娘……娘……娘……」
然後她在不經意抬眼時,又駭然發現爹爹的身子就倒臥在庭院中,仰倒的胸前同樣有一把深入胸膛的利錐!
「爹爹?爹……」她又急奔到爹爹的身邊察看——爹的身體還有溫度,但也早已沒了氣息!
在一片艷紅的血跡中,她來回看著相隔不過幾尺的雙親屍首,雙手也沾滿雙親的鮮血,她全身克制不住的顫抖著,吶吶低喚著,「爹……娘……」
忽然一陣又急又猛的暈眩向她襲來,她的身體搖晃了一下,雙眼也閉上了;而就在同時,她感覺有雙大掌及時扶住她的身子!
但她無暇顧及其它,此刻的她,心底有的是仿如大漠般無邊遼闊且乾涸荒曠的悲傷……
「想哭就哭出來吧!哭出來會好一點。」有個聲音忽然傳進她的腦海裡。
她緩緩張開眼,看見一張老實過頭的臉,正用一種異樣堅定的表情看著她。「誰說我想哭?我從來不哭的!」以為自己已用盡力氣吼了回去,卻發現她說出口的聲音竟是氣若游絲。
他還是以同樣堅定的表情看著她,「你想哭的,所以就哭出來吧!」
她不願示弱的與他對視,「我是不會哭的……」
這個笨蛋到底是想怎樣?她哭不哭還得經過他的同意嗎?
這個笨蛋根本不知她是從來不哭的,就算武功學得再苦、再累;使暗器使得手臂發疼、發麻,她都還是會咬牙忍下來!
哭有什麼用?那只會讓自己顯得更軟弱……不,她是從來不哭的!
可她不知的是,她雖睜著一雙倔強的大眼,但眼中那深刻的悲慟卻蔓延了她全身——她的顫抖、她的暈眩,她酸軟無力的身軀,她已飄遠的神魂,在在昭示她的無助與傷痛。
他抬手輕觸她的臉頰,定定的看著她的眼,「哭吧!」
「我說過,我不……」突然她的胸口一緊,一個呼吸不過來——她岔了氣,用力咳著,「咳!咳咳咳……咳!」
她用力咳了又咳、咳了又咳,最後咳出了眼淚;而當眼淚一掉出眼眶,就像是傾盆大雨落下的第一滴雨水般,她開始用力哭了出來……
她的哭聲是聲嘶力竭的、是毫不保留的,抱著雙親的屍首,她悲慟的嚎啕大哭,「爹!娘!」
從來不掉淚的美麗大眼像是要一次將淚水盡數傾洩般,她哭到聲音沙啞,抽噎不止……
而他,只是靜靜的、靜靜的陪在她身邊,靜待她的情緒平復下來。
她其實並沒哭很久,在使盡力氣用力大哭,將惶恐不安的情緒全數釋放後,她就回復了原有的神魂與理智,她多次深呼吸藉以整理自己的情緒,然後緩緩站起身,抹去淚水,神情剛烈而悍然,開始四下找尋著什麼。
事實上,刺進雙親胸前的利錐她曾見過,就因為見過,而且熟知是什麼人所擅長使用的暗器,她才更加感到驚駭!
她的目光最後定在半丈外的一個黑影上頭——那個黑衣人同樣倒臥在一片血泊當中,臉上同樣蒙著黑布,所以看不出容貌,而那僵直的身軀像是已經身亡。
依照現場打鬥的跡象看來,這名黑衣人與她的雙親應該是在一番激烈打鬥後兩敗俱傷,故而雙雙身亡。
她小心翼翼的朝黑衣人走過去,謹慎的確認他的生死,也許……是她誤會了!
畢竟相同樣式的暗器比比皆是,那個人……那個人怎麼可能會來加害他們呢?她走到黑衣人身旁,表情凝重,深深呼吸一次,正要蹲下身揭開那人臉上的面罩,卻被一雙手給阻止了。
鍾少樊給她一個「我來」的表情,蹲下身,伸手先探了探黑衣人頸間脈動,確定人已身亡,才伸手揭開黑衣人的面罩。
當黑衣人的真實面貌展現在她眼前時,她先前心裡的疑惑終於獲得證實——她看到的人是爹的同門師弟,是家中奉為上賓的貴客,同時也是她的……
「師父?!」她用著幾不可聞的聲音叫著,因為太過震驚使得她的表情僵硬而木然!
為什麼?為什麼她敬重萬分的師父竟會是滅門的殺人兇手?!
她驀地想起娘最後告訴她的話語——相信誰?相信什麼?如果一個平時最親近、最不需要懷疑的人都有可能背叛自己……那這世間還有什麼是她能夠相信的?!
師父是個冷然的人,就連死去的臉龐也是不顯半點溫度或情緒,回答不了她的任何問題!
一陣天旋地轉的暈眩再度襲向她,她閉上眼,雖然同樣感到有雙大掌承接住她往下墜去的身子,只是這一次,暈眩感就這樣強勢且兇猛的將她拖進無邊闇黑的世界,徹底將她淹沒……
而她這一昏迷,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嘯天堡——
「三當家的——」內務總管嚴駱君鬼魅般的身影在鍾少樊匆匆走向房間前,一把抓住主子手臂,用像是各被人揍了一拳的深邃黑眼圈瞪著這個主子,微瞇的眼中滿懷狐疑。
「怎麼?有事嗎?」鍾少樊咧開一口白牙笑問。
「有事嗎?」聽見三當家這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語氣,他真的好想哭啊!想他進嘯天堡做事不過短短三年,即使年紀尚輕,仍舊被賞識提拔為內務總管,除了為嘯天堡盡心盡力、鞠躬盡瘁,以至於熬出兩輪黑眼圈的才能外,他什麼沒有,就是有看人的能力。
雖然還比不上二當家的眼光,但他自詡很少人有辦法逃出他的偵察,到底「有沒有事」,他通常一眼就可以察覺出來,更不必說這個老實過頭的三當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