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讓黃庭率領五百水師,化整為零,各自投軍,只要黃庭能自告奮勇、屢建軍功,周成康自然會讓他帶領水師。」
之後一步步擴軍、增兵,慢慢將莊子裡養的三千名水師送進海防線裡,依他們的能耐,想在軍隊中脫穎而出並不困難。
倘若李琨的敲山震虎之計能成,便可一方面讓朝廷看見開放海運的重要性,一方面借由這支生力軍,讓朝廷明白倭寇不足為懼。
幾年下來,他們的人一一被拔擢上去,祁鳳皇朝的海防自然而然控制在他們的手中。
慕容郬的話只講一半,蕭瑛和李琨便把事情給想齊全了。
「就這麼去辦吧,水師都督李晉海是我們的人,再從青鹿島增派千名水師給他,告訴他,從現在起再不必保留實力,傾全力、建戰功。」蕭瑛發令。
「好,我立刻發信給黃庭和李晉海。」
緊接著,蕭瑛與兩人再談了幾件生意上的事及當今朝局,便與慕容郬和小四一前一後走出綢緞莊。
綢緞莊外頭自有幾名家丁候著,王爺一走,他們馬上尾隨在後。
小四走著,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拉起笑臉對蕭瑛說:「王爺,那個宮節前幾日又破了個案子,現在邑縣百姓在背地裡都喊他宮青天呢。」
宮節是朝廷新派任邑縣的縣太爺,才來月餘,就贏得百姓愛戴。
他在五年前便考上進士,殿試時還是一甲探花郎,可惜先皇駕崩,新皇重武、不崇文,再加上宮節家世平平,雖有個在吏部當差的父親,可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六品官,在諸多原因下,派任的事便一路耽擱了,好不容易等了五年才得到朝廷派令。
「什麼樣的案子?」聽著小四的八卦,蕭瑛笑問。
小四向慕容郬望去一眼,見寡言的他微微點頭,這才打開話匣子。
「據說有百姓在山腳下發現一具屍體,人人都當他是失足,從山坡滾下來時後腦砸到石頭,才會意外死亡,連仵作看過屍體,也認定是意外,便要填了屍格【註解:仵作檢驗案中死者屍身狀態時所填寫的表格,也稱驗狀、屍單。】,讓家屬把人給領回去,沒想到宮節現場查看,不過一炷香工夫,就替這個意外翻了案。」
「從童岳手上翻案?那可就真有幾分本事了。」蕭瑛低聲道。
邑縣的仵作童岳是個老江湖,之前幾任縣太爺昏庸糊塗,縣裡的大小命案幾乎都是靠他一手破案的,他說東,誰敢駁了他的判斷,沒想到這個宮節倒是挺有兩下子的,一來就壓下地頭蛇。
「可不是嗎?宮節一到,馬上問,有沒有人破壞現場。」
「破壞現場」四字,原本無人懂得,但在宮節接連破過幾樁無頭公案後,大家便全明白了,日後宮節要求下屬,任何案發現場都得圍上黃色布條,不准旁人進入,因他得靠著現場留下的蛛絲馬跡來判斷案子。
「然後呢?」
「宮節進到現場,開始細細觀察附近的泥土、石塊,以及死者身上的傷勢,沒多久他便篤定的開口,說:『此人絕非意外失足,而是謀殺。』」
此話一出,附近圍觀的百姓皆發出驚呼聲,混在百姓當中的慕容郬自然也感意外,明明左看右看橫看豎看都是樁意外,怎地到了他眼裡竟成了謀殺?
「有幾分證據講幾分話,他憑什麼這樣講?」
「童岳也是這般應話,對於宮節屢屢駁了他的判斷,令他顏面無光,私底下童岳不曉得給人使過多少次絆子。
「宮節回答童岳,倘若死者是因為後腦撞到石頭而亡,石頭尖銳、染血的部分應該朝上方,而非隱在泥土中間,並且死者頭上的傷口不只一個,可見得是兇手高舉石頭、連續砸死者後腦,導致死者死亡後才隨手將石頭丟棄。
「再者,死者背上有橫向傷口,胸前卻沒有,倘若是死者失足,一路從山坡上滾下,前後應該有一致的傷口,而非只在前胸。由此可推測出,殺人犯定是與死者相互拉扯糾纏,兩人一起從山坡上滾下,才會造成後背的橫向傷口,因此宮節認定此案為謀殺,並下令找到背部有橫向傷口之人。
「當時慕容公子注意到圍觀人群裡,有一名身材中等、目光閃爍的男子,在宮節發令時面露驚惶神色,他本想趁著無人注意,退出圍觀人潮,慕容公子立刻轉身,幾個飛身縱躍,一把逮住那個男人,動手將他衣服撕開,果然,他背部有著和死者相似的橫向傷口。」
講到慕容郬的舉止,小四手舞足蹈、眼底泛起光彩,佩服的神情油然而生。
自宮節到邑縣的第一天,慕容郬便注意到他,一個沒背景、看起來斯文柔弱的縣太爺,如何能讓衙門裡的老差役對他服服貼貼,那些人可是當值了十幾年的老油條,又被前幾任縣官養得肥碩,倘若他不能教人服氣,怕是待不了幾日就處處被掣肘。
沒想到,宮節果真有些手段,雖無人相幫,也漸漸在官衙裡立威、站穩腳步,是個頗不簡單的人物,慕容郬原本有意為蕭瑛延攬他,後來經過再三考慮,還是決定再觀察一陣,他可不願招來一頭白眼狼【註解:指忘恩負義、翻臉不認人,或是得了別人恩惠卻反過來恩將仇報的人。】,壞了他們多年的精心佈置。
之後,他埋在宮節身邊的暗樁傳回消息,他發覺宮節太清廉,乾淨得不像個當官的,如今這番時勢,當官不受賄已屬難得,他竟是連上官都不肯巴結,這樣的官兒怕是做不了太久,於是他才會想辦法幫宮節一把。
「那人認罪了?」蕭瑛追問。
「兇手自然是矢口否認,說他與死者並不相識,而背上的傷是數日前下雨,行路不慎滾下山坡造成的,可最厲害的來嘍,王爺,你知道嗎,宮節只講四個字便讓他俯首認罪。」
「他說了什麼?」
「宮節說:『紅燈賭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