猶豫半晌,奶娘還是坐在她床榻上,「原不想告訴你這些,可你既問了我也就不再隱瞞。那時候是你剛住進王府,太后得到消息,把我招去讓我想辦法勸你離開,只是我眼看你和王爺情深,實在是忍不住拆散你們,就欺瞞太后說你只是暫居,想幫澤兒多爭取些時間,說不定事情會有轉機。」
沉默聽著,向幼薇突然啟唇一笑,「老夫人,謝謝您,只是我好奇,您這樣做若是太后怪罪下來……」
這一路上,她的思緒一直渾渾沌沌著,想著悲切的未來,好似身體的最後一絲力氣都被人抽去,可是,在向幼薇看到奶娘的那一刻,感到她溫熱的手牽著自己,那感覺倒像是回到了小時候,娘親愛憐的牽著自己……好奇怪,那一瞬間紛亂的情緒一下子安定下來。
也許是認清了事實,絕望過後才能如此鎮定吧。
笑著搖搖頭,奶娘伸手拂去向幼薇散落的髮絲,「傻孩子,怕什麼,活了大半輩子,還有什麼看不開,旁人都當我以一奴婢的身份照顧王爺,還換來他的尊重,別提多羨慕。可誰又仔細想過,王爺是有自己的親生母親的,當年太后只是礙於宮規不能親自撫養兒子,骨肉難得相見,心中難免有些怨憤,對於我這個佔了她位置的女人,怎麼會有好臉色。這些話我從來不對別人講,可事實就是如此,幾十年戰戰兢兢的日子我也過夠了,要不是捨不得王爺,我也沒勇氣再留在這裡,要是離開京城,隨意找個尼姑庵落腳,生活是清苦些,可心裡總是踏實的。」
「所以您才冒著這麼大的危險敷衍太后,值得嗎?」向幼薇不解,她不能瞭解這種心情。
從小總覺得自己性情涼薄,遇到蘇景澤前,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是可以為另一個人犧牲一切的,可即便現在相信了這種感情的存在,真切的看在眼前難免動容。
「為了值得的人,做什麼都是值得。」奶娘表情沉靜,目光透澈的像是看透了人間的一切。
向幼薇想,自己大概已經明白了,有些事情你願意犧牲,是因為遇到的事情不值得你犧牲,待到遇到對的人、對的事兒,莫說是榮華富貴,就是一條命也可以毫不猶豫的捨棄。
既然奶娘能做到,自己怎麼會做不到呢,一直以為自己夠薄情,可時至今日才發覺自己還不夠薄情,因為不能無視所有的一切追求自己的幸福,比如家人,比如奶娘,或者還有景澤,如果自己不肯放手,那一個決定會牽連如此多人的性命安危,她怎麼忍心。
還是說,像皇后提議的那樣委曲求全?不,她向幼薇不能忍受那樣的生活,與其守在一個小院子裡,等待蘇景澤閒暇時候的到來,偷偷摸摸,得到短暫的半晌貪歡,那會讓她覺得生不如死。
也許,蘇景澤就是太過瞭解自己,他明白自己是個驕傲如斯的女人,所以才不敢說出一切,更沒有接受皇后的提議。只是他受的委屈已經足夠多了,愛上這個男人,看著從不肯俯首低頭的驕傲皇子為自己退到這一步,她已經滿足了。
既然注定不能相守白頭,那就……相忘於江湖吧!
天色入暮時分,蘇景澤坐著轎子回到王府。
被人迎進門,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拔腿就往金蘭苑快步走去,想起出宮後得到的消息,只覺得心底有一股從未有過的慌亂。
母后和皇嫂都見過了薇兒,為什麼突然會接她進宮?他們說了些什麼,難道是婚約……不,他不敢想像向幼薇知道了這件事會怎樣的失落,那樣一個寧為玉碎的性子,如果她一怒之下離開自己……
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是在心底一遍遍怨怪自己,為什麼不提前把事情告訴薇兒,偏偏透過這樣一種狼狽的方式,把這個事實放在她的面前,為什麼不好好安排好一切,不讓人去打擾她,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他生平第一次如此慌張,像是一個失去了方向的孩子。
慌亂的往金蘭苑趕去,在看到向幼薇的那一刻,怦怦亂跳的心終於安定下來,真好,她沒有離開。
房裡的向幼薇正忙碌著什麼,如同花叢中的蝴蝶一般穿梭來去,笑容燦爛。
「景澤,你回來了,快進來,看我準備了什麼好東西。」
煩亂的心思稍稍安定,蘇景澤笑著走進她,攬了她纖腰入懷,語氣親暱:「薇兒,怎麼沒去門口迎我,來,我看看,怎麼一日不見覺得你又瘦了,都是我沒照顧好妳。」她的身子從來都是瘦瘦弱弱的,可現在那腰肢簡直變得不盈一握,好似一個使力就能折斷,讓他一陣陣心疼。
「王爺大人您果然慧眼如炬,我忙到現在還沒有記得用膳,怎麼會不瘦。」向幼薇笑得如同嬌艷的花瓣,轉身纏住了抱著自己的男人,語帶期待的看著他:「快看看我佈置的房間,是不是很好看?」
「佈置房間?」蘇景澤有些奇怪的挑眉,看她滿臉期待拉著自己往內房走,也就笑著順從她走過去。
待到眼前的簾幕拉開,頓時滿臉驚詫,「薇兒,這是?」眼前的一切讓他很是不解。
早晨離開的時候還是好好的,怎麼這會兒就變得滿目鮮艷,所有素雅的錦緞就換成了大紅色的緞子,桌上燃著兒臂粗的龍鳳蠟燭,就連錦被都成了大紅色的,上面繡著鴛鴦戲水,仔細一揣摩,就有些了悟了。
蘇景澤邪笑,拉了她左右打量,「我瞧瞧,這房間一天不見就變成了洞房花燭夜的新房,眼前的佳人莫不是貌美如花的新娘子?」
「此言不虛。」向幼薇讚揚的吻上他臉頰一下,龍鳳花燭的映襯下越發顯得面如桃花,「今晚,就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一會兒我和你月夜下對著月老拜天地,以後我就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了。」
「這是怎麼了?」蘇景澤哭笑不得,「我們以後自然要過這一關,何必急在一時,何況皇室婚儀甚是複雜,怎麼能像你這樣草草了事,倒不嫌委屈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