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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我說錯什麼了嗎?」霍清若依舊有些怯生生,兩手相互揉捏著,彷彿抱酒罈抱得兩手快廢。

  孟威娃哈哈笑。「沒有,沒錯」大嫂沒錯。錯的是三堂哥,真不該喝那麼多酒。」

  話一轉,女眷們全往廊橋底下瞧,看家裡的年輕男丁和僕役們抬起孟回,邊叮嚀他們小心留神,一邊還七嘴八舌叨念孟回的醉酒失態。

  霍清若斂眉,唇角極淡一勾,待掩去笑意,揚睫便見孟冶那雙眼。

  擠上前幫孟回的人太多,他僅立定不動,掃向她的兩道目光裡探不出深淺。

  他本就寡言,今晚更是沉默。

  她想起白日在正堂上,孟回兩眼黏在她身上,丈夫定然察覺到了,兩男人還以目光對峙,而後是孟回那抹幾近輕佻的笑……那時,丈夫心裡已鬧不痛快了吧?

  所以整晚才異常沉默,連親近她、跟她多說幾句話都不願。

  既是如此,現下又待如何?

  難不成真以為她被孟回所惑,癡迷孟氏的玉顏佳郎,才傻傻抱著酒罈子跟對方窩在廊橋上,來個「煙火下談心」?

  他是那樣瞧她的嗎?

  夫妻間的情義,她守得牢,抬頭挺胸沒對不住誰,他若真將她瞧小了,那、那……內心掀巨浪,凌亂得難受,一猜測他可能對她的誤解,渾身便疼痛起來,哪還能靜心多想什麼。

  下意識,她微微抬起下巴,有點要強,有點挑釁。

  孟冶面無表情,轉身隨眾人走開。

  夜更深沉,堅持要守歲的孩子們都已呵欠連連,有的摸回房裡入睡,有的歪在堂上羅漢椅裡,皆睡迷糊了。

  黑影融進夜風,倏忽間躍上角隅碉樓,角樓上有人夜中相待。

  「來了。」等候的那人瞥了來者一眼,目光遂又遠放。年三十的大寨,許多人家點燈不滅,雪花飄起,點點燈火與皓皓白雪,靜美。

  「嗯。」來者立定不動。

  「阿回尋你麻煩了?」身為族長就這點累人,啥事都得管上一管。

  「沒。」抬了下略見皺眉的額頭。 「啊!記錯了,不是尋你麻煩,是尋你媳婦兒麻煩。」年輕面龐微繃,線條陡然凌厲。

  族長又問:「你媳婦兒吃虧了?」

  「沒。」頓了頓,嗓聲沉定:「她讓別人吃虧。」族長嘿笑一聲。「護你護得緊嘛。」

  年輕面龐上的厲色忽而一弛,試圖壓制,但膚底深紅仍滲出表面。

  「有何打算?總不好把你媳婦兒推到風頭浪尖上。」族長慢吞吞轉過頭。

  「我會處理。」答得毫無猶豫。

  「好。」族長點點頭,全然信任。一會兒才又拾語,話題一轉:「所以,真不回大寨長住?」

  「西路山中亦屬大寨,那兒自在。」族長仰望雪花飛飄的夜空,輕聲歎氣。「你武學盡得孟氏真傳,處事亦穩健,我實想不出更好的接替之人。但老一輩固守成規,血緣相繼勝過一切,才教你陷進這局面。」

  低笑一聲。「竟連這大寨祖宅都住不得了。」年輕面龐恢復一向的沈肅神態,平聲靜氣道:「族長一任,威娃足可擔當,她性情朗闊,胸懷廣志,再下十年功夫,武藝定有大成,孟氏大寨下一任主事,非她不可。」

  「可她是女兒身,就怕老人家又要說話。」很苦惱般搖頭。

  角樓上陷入靜默,任雪花飄了會兒,年輕漢子才又啟聲:「生老病死躲不過,十年後,如今已七、八十歲的長老們,能有幾個留下?」

  族長凶霸霸瞪他一眼,突然咧嘴嘿嘿笑。「你小子活脫脫就是孟家的種,跟咱一般心黑手狠啊。這種詛咒老人家死了算完的話,說得毫不拖泥帶水,痛快!」

  「……我沒詛咒他們。」語氣悶了。

  「我知我知,有些事咱爺兒倆心照不宣,你懂我,我懂你,足夠了。」欣慰頷首,拍拍義子肩頭。

  「……」想讓動不動就鬧、啥事都要鬧過再鬧的長老們死了算完的人,是你吧?身為義子的年輕漢子抿嘴不語,默默背起黑鍋。

  爺兒倆靜佇又看了片刻燈火與雪景,族長似終於心意篤定,淡淡道:「那就再等十年吧。」

  「嗯。」

  「雖退隱西路山中,「隱棋」那邊的事,你還得多幫幫手。」

  「是。」正事談定,族長畏寒般搓搓手,又開始不正經嘿嘿笑:「睡吧睡吧,杵在這兒風吹雪算什麼事?回房、上榻、抱媳婦兒嘍!」

  話音未竟,長影已從角樓直直躍落,連石階都不走了。

  年輕漢子慢騰騰轉身下樓。

  他當然也要回房。當然也要上榻。但,不太確定能不能抱到媳婦兒。

  他沒護好妻子。

  以為真有麻煩事,也該衝著他,畢竟以往皆如此。

  未料有人拿她開涮,挖坑又打埋伏的,要她在眾人面前抬不起頭。

  有些事難以啟齒,他事先未曾提點,事後又解釋不清,她真會惱恨他吧……

  孟冶深深體會了,什麼叫做「近房情怯」。

  然而再如何怯,還是得提氣於胸,咬牙頭一甩,破門……呃,推門而入。

  燭火已滅,無損他的目力,暗中的榻上有一身形在被中微微隆起,今夜妻子沒留一絲半苗的火光給他,更沒為他等門。

  內心暗暗叫糟,還是自動自發先轉進偏間小室淨臉、洗腳,稍感安慰的是,妻子雖滅了燭火卻不忘留水在小紅爐上,讓他有熱水可用。

  沒人服侍,他像回到未成親之前,弄好自己不成問題,卻覺小小落寞。

  回到榻邊,聽辨妻子的呼吸吐納,發覺她竟已醒轉,不知是否被他吵的……她面向內壁側臥,只拿後腦勺招呼他,當他輕手輕腳上榻躺平時,感覺她氣息略繃,窒了會兒才吐出那口悶氣。他心頭也鬱悶了。

  他這麼晚才進房,分明避她,回來上榻就睡,當真半句話都不肯說?

  霍清若又氣又急又覺得……委屈。

  她不是會讓自己受委屈的脾性,即便在冥主大人面前,可以鬥智使小計,可以以退為進,但心裡從無委屈之感,因她知自己要什麼,做小伏低僅是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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