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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4 頁

 

  但今晚丈夫的沉默不語以及深淺莫測的目光,實教她難受。

  難不成當她睡熟了,所以不願吵她……念頭甫晃過,她立即翻過身,忙著撥開散面掩眸的髮絲,沒瞧見丈夫停在半空的手。

  孟冶連續做了幾個深沉吐納,抬手正欲碰她。

  她一翻身,他氣息陡窒,蒲扇般的大掌竟很沒用地撤縮回來。

  「我還沒睡……呃,我是睡了,但又醒了。」用力眨陣,再眨眨眸,努力在幽暗中看清男人近在咫尺的那張臉。

  「……嗯。」

  「你是不是有話對我說?」對付他這種無表情加寡言的人,直接問最省時省力省心。

  他瞳底極快爍過什麼,靜了會兒終於出聲:「明日一早,我們回西路山中。」霍清若怔了怔,怎麼也料不到他要說的是這樣一句。

  「為何?」她撐坐起來,瞠眸直瞪。「我都跟婆婆說好,一住要住到年後元宵,大寨的女人家們還要教我傳統包餡元宵的做法,威娃還說要帶我去放燈,為何明日一早就要走人?」

  孟冶也盤腿坐起,兩眼沒看她,一逕垂首。

  霍清若被無形塊壘梗到快沒氣,吐不出、吞不下的,只覺無比難受。

  是蠢蛋才會被氣到流淚,但此刻的她確實蠢,被氣到兩眼酸熱冒汗。

  「……是因為孟回嗎?你……你怕我對他……你真以為我會對他……」

  「不關孟回的事!」他口氣微凜。

  「騙人!」

  「總之……明日一早便走。」氣到不行,但實在不懂怎麼吵架,霍清若本能已揮出拳頭,狠狠槌了她家男人兩下,槌得孟冶厚實胸膛砰砰兩響。

  不解氣啊不解氣,因他絕對只會悶聲挨她揍、任她槌。

  先不說他一身如銅牆鐵壁,她這般拳勁僅夠替他活絡筋骨,傷不了他半分,即便真將他打痛、打傷了,會心疼的也是她而已。

  眼淚快要潰堤,這麼愛哭,脾氣又躁,肯定跟她身上的變化大大相關。

  不打人了,也懶得再說,她抓著被子重新躺落,再次面朝內壁千喚不一回,而被中的手悄悄、悄悄護在肚腹上,想安慰誰、亦想從誰那邊汲取安慰似。

  她自是不知,被她撇棄於身後的男人很苦惱地盯住她腦袋瓜好半晌,聽到她隱忍的低泣聲,他像被帶鉤鐵鏈猛地鞭過一般,渾身顫動。

  最後,他將她連人帶被抱住,她沒能掙脫。

  這一夜,以為將難入眠,她到底還是流著淚睡沈,因為有丈夫的臂彎和體熱替她擋風寒……氣他,亦心疼他。

  大寨裡有人真心待他好,有人終究瞧他不入眼。

  老四爺爺是因他義子的身份不願他任族長之職,她多少能懂。

  但孟回的惡意又從何而來? 想她尚未遇見他的歲月裡,親生雙親皆喪的他為了那些待他好的孟氏人,究竟吃了多少其他孟氏人所使的悶虧?

  不願那些待他好的人為難,所以把苦頭全吞了,漸漸就習慣吃苦,面對刁難一貫地雲淡風輕,但……就是不想他再受欺負啊,心會痛,捨不得他,隱隱約約便悟出道來,原來啊原來,竟有那麼在意他……而太去在意,是不是就不好了?

  畢竟,只是「夥伴」罷了,夥伴間牽扯上的情義,還包括他的喜怒哀樂嗎?

  然,若不在意,便不會往心裡去,更不會吵這一頓架了,不是嗎?

  怎會同他吵呢?亂七八糟都成什麼事了?

  她其實……不想跟他吵架啊……

  第7章(1)

  回西路山中已十來日,元宵剛過,年也算過完了。

  一早孫大娘又讓孩子們送來新鮮大白菜和蘿蔔,霍清若在替孫青扎針灸藥時,孫紅也沒閒著,拿著掃帚屋裡屋外幫忙打掃。

  瞧完病,霍清若喚小姐弟倆過去淨手,請他們喝煮得軟爛綿滑的紅豆甜湯,湯中各浮著兩大顆芝麻餡的白團兒元宵,是她自個兒摸索著、胡亂搗騰出來的,因年初一就隨丈夫回來,來不及向大寨女人們請教包餡元宵的傳統做法。

  瞧兩孩子吃得津津有味,咬著有點嚼勁的白團皮,甜湯追加再追加,整鍋都快見底了,她心上籠罩十多日的陰霾多少淡去些。

  之後,孫紅跟她一塊兒收拾鍋碗進灶房,出來要喚弟弟回家時,就見在前院玩雪的孫青「啪——」一聲摔倒在雪地上,五體投地趴在一雙大黑靴面前。

  男孩抬起頭,盯住那雙對他而言巨大到不像話的黑靴,再沿著套在靴中的兩條長腿往上瞧,看到魁梧高大的男人正面無表情俯視他。

  孫紅很喜歡竹籬笆家屋的女主人,像溫柔大姐姐似,教懂她好多事,笑起來總要人心定,但對不苟言笑且拳頭如缽大的男主人,卻頗有忌憚。

  一時間,她只曉得定住腳步,愣愣看著。

  霍清若離開灶間回到前屋,入眼的就是這幕你看我、我看他的「靜止」景象。

  高大的男主人動了,長臂一探,五指抓住男孩背心,拎小貓、狗崽般提起孩子,再輕輕放落地。

  孫青兩腿穩穩站住,小臉依舊保持仰望。

  男主人頓了頓,手臂再次探去,胡亂撥掉孩子頭上、臉上的細雪。

  小臉蛋對他怯怯露笑。

  這時孫紅終於回神,緊緊張張喚了弟弟一聲,邊小跑過去。

  小小姑娘略僵硬地朝男主人福身行禮,接著回眸見到倚門而立的女主人,她咧嘴笑開,還揮了揮手,這才牽起弟弟的手走出竹籬圍。

  旁人待他與對待妻子,總是兩張截然不同的表情,孟冶早已習慣。

  但妻子對待旁人跟他若也兩張面孔,那……當真……難熬。

  這不,小姐弟剛走,她唇角淺笑便收了,挽著小籃子就要出門。

  「去哪裡?」在她走過他身邊時,禁不住問。

  「到藥圃而已。」幾味藥藏在深雪底下護鮮,便如農家將大白菜和青首蘿蔔掩在厚厚雪層下保存是一樣的理。答話時,她雙目直視前方,並未看他。

  孟冶碰了 一個軟釘子,下頭就沒話了,呆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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