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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霍清若捏在指間的石子依舊沒能發出。

  孟冶背後生了眼睛似,劈掉陸督一臂後隨即竄回,鋼刀所到之處,無不鮮血飛濺。

  「小心背後!」終於啊終於,霍清若搶到時機彈出小石,石子對準又想背後偷襲的陸督。

  陸督千鈞一髮間避開了。

  霍清若眼睜睜望著陸督揚起單掌,狠狠拍中孟冶背心。

  那一掌是傾盡全力、玉石俱焚的狠絕!

  「冶哥——」她驚叫,淚水激迸,掙扎地撐起兩腿。

  孟冶弓身承受掌力,下一瞬,他暴喝一聲,背脊陡挺!

  無形而強大的氣聚在他背央,猛爆而出,陸督單掌不及撤下,骨頭碎裂聲清晰響起,人被強勢彈飛,飛飛飛,直直撞斷七、八座大小石峰才止住勢子,再不見他爬起。

  石林間一片靜寂。

  一場殺戮陡掀陡止,掀起時,夕陽斜照,結束時,彩霞依舊滿天。

  霍清若咬牙撐起的身子又慢慢坐倒於地,不是因為屍橫石林間而驚懼,而是大大、重重、沉沉地吁出一口氣,心歸位了,即便跳得評評山響,撞得胸骨都疼,至少,歸位了。

  她知道孟冶強。很強。卻是經此一役、親眼目睹了才知,她家男人不是很強而已,是……是……腦中轉了轉,只轉出「驚世絕艷」四字,那是冥主大人才配得上的話,如今也能扣在丈夫頭上。

  他朝她走來,提著刀,鋼刀殺人不沾血,野蠻得優雅。

  「怕見血?」他嗓聲沙嗄,黝黯眼底閃過她捕捉不到的情緒。

  她搖搖頭。

  他雙肩明顯放鬆,粗指抹上她的濕頰。「可你在哭。」她掀唇,無語,眸光在他臉上細細梭巡。

  妻子的眸會說話,孟冶低低又語:「怕我出事?」

  墨與深褐層層疊疊的瞳心畏疼般縮了縮,新一波的淚水無聲湧出。

  然後,黑影密密罩下,她被一雙強而有力、熟悉且溫暖的臂膀擁住,她抱著孩子,男人抱住她和孩子。

  她用力、用力吸取他身上氣味,染了血腥,卻還是讓她感到心穩、意定。

  她很安全,在他臂彎裡。

  直到石林中響起腳步聲,她渾身一顫,他將她抱得更緊。

  趕緊從他懷中蹭出臉,揚睫去看,來者是友非敵,且是她好長一段時候沒見著的人,孟威娃。

  威娃兩手叉腰,環顧週遭慘烈,大聲歎道:「大哥,你也留三、五個讓我小試身手啊!咱日趕、夜趕,日夜兼程地趕,把宋三他們幾個遠遠甩在後頭,好不容易趕到了,你把整個場子全端了,有沒有這麼狠啊?」陣線與霍清若對上,她靦腆咧嘴,揮揮手。「嫂子,好久不見啊。」

  霍清若吸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揚唇。

  孟冶將妻子的腦袋瓜按回胸前,衝著義妹冷聲道:「我留了 一個給你。」

  「誰?誰?在哪兒?!」孟威娃一臉磨刀霍霍。

  「盧家姑娘。」漠然道。

  「什麼?!那……那明明是大哥硬要摶來的!噢,還昏死過去了,難怪沒聽到哭聲。盧家姑娘嚇暈了啦!」誰造的孽,誰承擔!

  當大哥的某人非常任性。「那就換你把人送回去。」

  「哪能這樣啊!」孟威娃哀號。「這分明是欺負年紀小的!」盧月昭!

  霍清若腦中一凜,氣息忽窒。

  是丈夫硬把人家姑娘拎來!

  姐姐……我要回去、我不想來的……我要回去……鳴鳴……我不想死在這裡……他硬拖盧家姑娘追趕至此,他其實……他、他……他其實故意得很,故意得十分徹底,故意要讓盧月昭親眼看清,看清楚他如何手染鮮血、如何冷酷狠絕!

  這男人……可惡啊可惡!

  他根本是想在盧月昭眼前,重現當年在大寨曬穀的禾埕上,那一場腥風與血雨吧!

  第10章(1)

  繼孟威娃之後,又來一小批黑衣人。

  霍清若暗忖,那應該就是大寨「隱棋」的一小部分人馬。

  「隱棋」行事迅捷,與孟冶談過後,化整為零匆匆便散,可憐盧月昭被拎著來,又被扛著回去,半點不由她。

  孩子睡飽飽後醒來,一張眸見到阿娘,小嘴「達達達!」發出興奮叫聲,接著還皺了眉,「嗚嚕嗚嚕……」噘嘴叫,像告狀似。

  霍清若在襁褓裡發現豆糕和酥餅的碎屑兒,娃兒胖頰上也沾著點點餅屑,瞧來這三天,她家男人是拿乾糧喂孩子。幸得豆糕和酥餅,娃兒憑著一 口垂涎還能舔軟了吞嚥,但三天都這樣,當娘的豈有不心疼!

  她用石林間那口飛瀑下的水幫孩子洗洗臉、擦擦嫩頸,跟著鬆開襟口,坐在水畔哺育孩子。

  才分開三日嗎?她怎覺得好久、好久。垂眸瞅著孩子吃奶的模樣,捨不得眨眼,內心被強大的柔軟掩蓋,亦被絞得疼痛不已。

  身後傳來的腳步聲未加掩飾,直到男人離她很近,近到他強悍身軀迸出的熱度讓她膚溫跟著升高,霍清若才抿抿略乾的唇瓣,低幽問:「他們……我是說大寨的人……你們怎知追來?」且短短時日便追上。

  身後的男人繞到她面前,將鋼刀往地上一插,蹲下來清洗雙掌。

  「「玄冥教」內哄,千餘名教眾死傷過半,餘下勢力表面上雖由左護法統整,底下其實又分流,當中的兩、三股人馬流竄到西路山中,在大寨附近出沒。」

  「「玄冥教」之事你早已知曉?」

  此話一出,霍清若便覺自個兒問了個笨問題。大寨「隱棋」與他連繫緊密,在自家地盤上,前後左右的「某鄰居」出了大事,怎可能不知?穩了穩氣息,她再問:「那關於我的來歷、我與「玄冥教」之間的牽連……你也早都瞭然於心了?」

  孟冶沉默不語,只慢吞吞淨手、淨臉。

  無言,就是默認。

  霍清若雙肩微抖,娃兒還吃著奶,她使勁拉長呼吸吐納,輕拍娃娃忍著淚。

  「既知曉了,為何不攤開來說?你怎不問我?」他側首看她,峻顏布著水珠,粗聲道:「有什麼好問?你嫁了人……都嫁人生子了,還需要問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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