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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我好了。」環看一圈,發現男人杵在廊前,她朝那抹盤手倚柱、望月沉思的高大身影喚了喚。後者聞聲旋身,慢慢踱回屋內。

  「我……我有留乾淨的水給你。你快去。」他一靠近,她就得把腦袋瓜仰得高高才能對上他視線。

  他沒有動,又用那種深得教人心慌的眼神看她,害她得忙著一邊穩心、一邊努力思索……

  啊!對了!他剛剛有幫她解開身後在腰後的喜結,所謂投桃報李,她是否也該……

  深吸口氣,她環上他精勁腰身,頭略偏將結看清,試了幾下才解開,而他的腰綁亦跟著鬆脫,她接住放在一邊,欲繼續替他寬衣,兩手隨即被他按住。

  揚睫,她心音一重,兩耳熱了,因面前這張峻龐,黝膚疑有暗紅。

  孟冶語氣沈卻穩:「乾淨的棉布在榻櫃屜子裡,把頭髮再擦乾些,倘是累了,先睡吧。」道完,他放開她一雙秀荑,逕自往偏間小房步去。

  除桌上油盞外,房裡尚燃著一對大紅燭,霍清若在一室暖紅中坐回榻上。

  她罰坐般端端正正呆坐了會兒,跟著才有些恍惚爬到榻櫃前,在他所說的地方找到好幾疊淨布,同時瞧見他收在屜裡的衣物。

  啊!他方才進去浴洗時,什麼也沒帶上,總不能沐浴後又穿髒衣……或者……為了方便……就、就裸捏而出?

  火辣辣的熱瞬間燒上腦門,她終於明白今晚的她為何想穩都穩不定I今晚,是所謂的「洞房花燭夜」!

  之前被他救回西路山中的住處,那外邊圍著一圈竹籬笆、石木混建而成的屋房雖堅固,但內部並不如何寬敞,寢房跟小廳還合為一室。

  自她醒轉到後來允嫁的那些天,皆是她鳩佔鵲巢霸著整座暖炕,他則在一旁用兩張長凳子架起一大塊厚木板,充當睡榻。

  他們同室而睡。

  她對男女之防並不似閨閣女子那般講究。

  因此對於今晚兩人得處在一室,她一開始並無多大異感,直到夜晚迫近,逼她直視眼下勢態,才意會到今夜不僅同房,還得同榻、同枕睡下,而她所嫁的男人很可以理所當然地對她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她通醫道,男女之間該怎麼「鬧」出孩子的事,她讀過「太陰醫家」的婦科醫書,也聽身為太陰一派正宗傳人的娘親細細講解過,該懂的她都懂,劍必須入鞘才能種下生氣,花開了,才能結果。

  而她,是想結那個果的。

  孟冶有意無意地拖長沐洗所花的時間。

  當他僅套一條褲子回到新房,映入眼簾的就是桌邊一疊乾淨衣物和棉布。

  他的新婦幫他備上的。 好看略豐的唇先抿了抿,又扯了扯,扯出一抹笑不似笑的古怪弧度。

  安靜脫下褲子,取來棉布把全身水氣擦乾,他將乾淨衣褲抓在手裡想了 一會兒,最後仍老實套上了。

  捻熄油盞上的小火,留著一對象徵「龍鳳呈祥」的大紅燭,他悄靜無聲走向喜榻,榻上裡邊,新嫁娘面容朝內側臥著,柔髮迤邐,靜靜的像已睡沈。

  孟冶上了榻,將大鞋擺在她的絲履旁邊,她帶傷的那手露出大半截在中衣衣袖外,他靠近去看,見甫生新膚的傷處保持得相當清爽,也乖乖上過他給的藥。

  他替她拉上錦被。

  讓出被子後,他則一臂枕在頸後,一手擱在腹部,合眼準備入睡。

  這……根本就跟在西路山中時差不多模樣啊!

  霍清若沒想裝睡,只是以為男人該要也該會主導這閨房之事,如同方才起枰掀起蓋頭,她以為他會親吻她……唔,結果沒有,所以才有那種淡淡的悵然若失感……若要她採取攻勢,把事辦周全了,還真不曉得該從哪兒下手啊?

  側臥在榻,她身子緊繃如滿弓的弦,卻咬緊牙關想裝出一派鎮靜,等著等著,他倒寫意了,湊近嗅嗅她臂上的傷,鼻息都快燙疼她的膚,下一刻竟讓出整床被子,躺下不出聲了!

  這跟讓出整座暖炕,在一旁搭起木板床有什麼不同?!

  按捺不住,她突然抱著被子翻過身。

  一轉過頭,入眼的就是孟冶輪廓深明的側顏,墨睫濃得過分,鼻樑挺得不像話,睡態如此放鬆,厚實胸膛正徐慢鼓伏。

  那他……他睡著了嗎?

  張了張口,躊躇著要不要出聲,被她直直盯住的男人卻掀唇了 :「我與孟氏一族並無骨肉之親。義父說,我親生爹娘應是千里走商的人家。」話音平靜,似早知她一直醒著。

  霍清若的心一下子被抓緊了。雖從旁人口中多少能探到他的事,此時他親口提及,意義絕對不同。

  揪著被、微蜷身子,她屏氣凝神等待。

  孟冶掀開眼睫,直視上方,彷彿在講述旁人之事那般淡然,道:「商隊從西漠入中原時遭遇當時北邊下來的一群馬賊。那段日子,北邊與西漠有不少悍匪擾民,義父身為孟氏大寨主事之人,確保孟氏一族和寨民們的身家安全本是己任,才屢屢追蹤出擊……不過義父說,那一日帶人趕到時,只來得及利用天險地勢,將殺了整團商隊、搶了貨的惡徒困在崖底擊殺。」

  「所有人……只你活下?」她輕啞問。

  孟冶低應一聲,靜了會兒才又拾語……「當時太小,記不得自個兒姓名,後來的名字是義父所取。」

  「那一天馬賊的事,你也記不得了?」男人峻顏突然轉向她,目光幽思,顯得遙遠而有些空洞。

  霍清若氣息微窒,剎那間明白,他對那一日雙親命喪馬賊刀下之事,仍有記憶,或者不完全記得,然一些東西如燒紅的鐵烙進腦海裡,就不可能抹去。

  兩張臉離得這般近,靜靜對視時更磨人心志,她既沒膽撲上去為所欲為,正想認輸撇開頭,孟冶打破沉默:「被義父收留,跟著寨子裡的師傅們習武識字。寨中尚武風,但大寨的義塾則是四爺爺一手辦起的,不管是孟氏子孫或其他寨民子弟,人人皆能習字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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