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大理城內鑼鼓喧天,裝飾精美的馬車一輛接著一輛,穿越南北五條街、東西八條巷,綿延數里長,極為壯觀。城內大街小巷擠滿了人,爭著觀看太子出巡的難得盛景。
大理王辭世三年,大理總算走出國喪的陰霾。皇室利用四月初八佛誕日這天,使太子出巡,一方面宣揚國威,穩定軍民之心;另一方面也讓太子好好巡視自己的國土,做繼位之準備。
距離上回大理王出巡,已將近七年之久,大理城內許久不曾這麼熱鬧,一時間大街小巷萬頭攢動,人人皆想一睹太子的風采。
太子年方二十三,星目朗眉、俊逸出塵,雖然稍嫌淡漠了些,沒什麼太熱情的笑容,不過仍無損他在人民心目中的良好印象。
「太子!」
「太子!」
聲聲呼喊的人群中,有雙含淚的美眸,激動且不敢置信地直盯著前方。
找到了!
她捂著嘴,避免自己因為過於激動而哭出聲來,但淚珠還是不聽使喚,一滴一滴,不停地往下落。
纖瘦的肩膀因劇烈啜泣而顫抖,她抖得像風中的落葉。因為不敢置信,以及極度的欣喜而顫抖。
終於……
歷經了長久的等待,以及相思的折磨,還有顛沛流離之苦──三年來,為了尋他,她已踏遍大理每一寸土地,一個城鎮一個城鎮去找、去問、去打聽,走壞了無數雙鞋,就在她要絕望放棄,以為他已經不在人世時──
她,終於找到他了!
第1章(1)
「你叫柳昀兒?」
內侍官景公公,一雙犀利的眼神,上下打量著眼前這位姑娘。
「是。」
女子輕輕頷首,水潤的大眼直視著他。
只見她柳眉纖纖、眼若秋水,瓊鼻檀口、明眸皓齒,體態纖細而勻稱,膚質白皙而剔透,著實是個美人胚子。
他待在宮裡快四十年,見過的美麗女子不在少數──不說別的,光是前皇后董若梅與四位公主,便全是教人為之驚艷的大美人兒,但這姑娘又稍有一點不同。
除了生得美麗,這姑娘還有股沉靜、惹人愛憐的柔弱氣質,舉止優雅,望著他的眼神溫和柔軟,教人打從心底舒坦。
他不自覺放柔語調說:「好吧,既然你想進宮裡工作,那你就留下來吧。不過現下太子和公主、駙馬那邊伺候的人都不缺了,你說你娘親以前是廚娘,你應當也會作菜才是,如果不嫌累的話,就先到御膳房裡幫忙,等過陣子太子公主房裡缺人了,我再調你過去。」
輕鬆、不必沾水的工作都是肥缺,要等缺額可不是那麼容易,不過因為私心裡喜愛這個姑娘,所以景公公承諾會盡快替她換個輕鬆的工作。
「在御膳房裡很好,謝謝景公公。」柳昀兒柔聲回答。
「你這丫頭真的不錯。」景公公稱讚道。「樣貌生得好,性子溫柔又不計較,不像有些丫頭仗著自己生得好,一進宮就指名要待在太子身邊伺候,作著飛上枝頭當鳳凰的春秋大夢。嗤!就算我肯讓她們進太子房裡伺候,也得看太子看不看得上她們呢。」
對於景公公的抱怨,柳昀兒只是靜默不語。
景公公瞧著她,好奇地問:「你說你是白眉鎮人氏,怎麼會跑到大理城來,還想進宮裡幫忙呢?」
柳昀兒沒有回答,只是搖搖頭,輕輕一笑。
景公公知道她並不想說,也曉得每個人都有難以啟口之事,所以也不勉強她,大手一揮,便要人帶她下去了。
專司掌管宮女內務的嬤嬤安排她睡在竹苑裡,梅、蘭、菊苑裡的房間較為寬敞舒適,但大都住滿了,只剩竹苑裡最邊間的一間房還有空床位,裡頭三個小丫頭,都是剛進宮沒多久的小菜鳥。
「這是宮裡的衣服,你等會兒換上,往後自己的衣服別穿了,在宮裡只能穿宮裡的衣裳。」內務嬤嬤將宮女的衣裳交給她。
「是。」
「今兒個你先好好休息吧,明日卯時起身,準時進御膳房開始幹活。」體恤她剛入宮,她要她今日先好好休憩,熟悉一下環境,明日再開始上工。
「謝謝嬤嬤。」
內務嬤嬤走後,柳昀兒將小小的包袱放在自己的床位上,摸摸床單被褥,再環目四望未來的寢房,忍不住輕歎口氣。
真不愧是皇宮,即使是個小宮女的房間,擺設、用品的等級也比一般平民百姓家裡要來得好。
真是雲泥之別呀……
她面容黯淡,推開圓窗,外頭清風送爽,竹葉婆娑,霎時教人心曠神怡。
她仰望天際,竹葉之後的藍天,藍得像染的,她微瞇起眼,想起心中的人。
此時他是否也正仰望著這片藍天呢?
不由自主地,她轉身朝外走去。
***
真正走入皇宮,才知道皇宮究竟有多大。
柳昀兒本來只想在竹苑附近逛逛,稍微熟悉一下環境,哪曉得這麼一走就迷路了,東兜西轉地,怎麼也找不著回去的路。
途中遇見的護衛見她穿著宮女的服裝,也沒阻攔她。她遇見了幾名宮女,但她心想自己竟然在宮裡迷了路,覺得挺不好意思的,所以也沒開口問,心想她們應當是要回宮女活動的梅蘭菊竹苑吧,於是便悄悄跟在這些宮女的後頭。
跟隨著前頭的宮女走出香氣瀰漫的花叢,眼前豁然開朗,一座好大的湖泊佔據了前方的土地,湖面上有著迴旋曲折的九曲橋,湖心還有座涼亭。
原本應是悠然靜謐的美景,但卻被湖心四周站立的帶刀護衛們給破壞了,他們宛如防範敵人入侵般,精銳的眼不斷四下掃視。
「怎麼回事呀?」前頭有個年紀輕的小宮女,問出柳昀兒心中的疑惑。
這等大陣仗,所為何事?
「咦?你不知道嗎?太子人在這兒嘛!」另一名宮女回道。
「太子?」小宮女再度喊出柳昀兒心中的迴盪。
是……太子?!
柳昀兒朝湖心的涼亭望去,果然看見涼亭四柱飄動的薄紗簾中,有道挺拔的身影忽隱忽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