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靜乖巧?她分明是個難解的玄機謎團,像是無邊無涯又深不見底的大海,海面上的波濤與海面下的暗湧完全是不同的兩回事,到底哪一個面貌才是真實的她?
而這樣多變又難解的她卻只是讓他感到更加興味盎然,很想知道在她那雙黑眸裡究竟真的只是一片波瀾不興的平靜水面,還是其實潛藏著不為人知的暗潮湧動?
他清朗的眼眸梭巡著她的臉孔,仔細尋找著她可能的破綻,指尖不自覺的從她精巧的下巴滑上她的臉頰,訝異於指尖底下細緻又潤澤的觸感,原來所謂凝脂般的膚觸就是這樣子的呀!
心中的讚歎毫不掩飾的表現在他的臉上,視線與手指更是順著她的輪廓恣意撫觸滑動,就像在巡察專屬於他的領地般理所當然,留連忘返。
她靜靜的任由他「上下其手」,整個人仍舊文風不動,宛如一尊精製無瑕的瓷偶,即使心跳早已如蝶翼不住的顫動,也掩藏得教人難以察覺分毫。
他的視線終於回到她的眼眸,目光轉柔,並且飽含坦然的誠懇與真切的歉意,低聲的說:「這三年讓你受委屈了。」
她的表情空白了下。
他溫柔的淺笑,「你當然有足夠的理由氣我、怨我,而且我相信無論現在給你什麼樣的理由或解釋,也無法將你這三年來的等待與所受到的冷淡對待就這樣一筆勾消,但是請你相信我,我必定會盡我所能的彌補你。」
她維持著順從溫婉的神情,暗自順了順微微發乾的喉嚨,好確定開口時的聲音不會帶有半絲沙啞或者不流暢,「夫君在沙場奮戰,護國護民,語冰能盼得夫君平安歸來已是萬分感恩,再無……」
「稹劍。」他忽然打斷她的話。
她的眼瞳閃了下。
「叫我的名字。」他溫和的低語,手指仍舊貪戀著她的膚觸,笑容暖煦如朝陽。
「語冰怎麼能直呼夫君的名諱?這樣於禮不合。」
他微揚眉頭。今旱才在他的面前大膽挑戰禮教的女子,竟然開始跟他計較禮教這件事?
「沒關係,我想聽你叫我的名字。」
「語冰已經領受夫君的教誨,必須謹守禮教。」
他注視著她看似淡定的表情,忽然輕笑了起來,「你其實有副倔脾氣哪!」把他搬給她的石頭拿來砸他的腳,不只倔,還很剛烈。
她凝望他一眼,微微撇開臉,避開他的撫觸,語氣更加平板的說道:「夫君要是不滿意語冰,隨時可以再寫一封休書給我,這次我不會再厚顏強留在奉府。」
啊!生氣了?他伸手把她的臉蛋移正,看著她的眼睛,「你誤會了,我並不是在說你這樣不好,只是覺得很有意思。」
有意思?這是什麼意思?難道是覺得她很好笑?所以他才會這樣一直笑啊笑的笑個沒完嗎?
「不喜歡我就隨時說一聲,休書我有,不必勞煩你再寫一份,我絕對會識相的離開。」
「你還留著那封休書?」他微感訝異。
「夫君給我的東西,我怎麼能說丟就丟?」她的語氣平淡,卻是字字絕對。
他又忍不住往她的眼底深處看去,想看出埋藏其中的真實情緒。她的脾氣果然很倔哪!雖然仍舊看不出她真實的想法,他卻感覺她隨時有可能拿著那封休書往他的臉上砸回來,只要他的一句話……不,說不定只要他一個對她不滿的眼神,她必定從此遠走高飛,不會再回頭。
思及此,他空著的另一隻手便直覺的往她的腰際撫去,掌心輕輕熨貼在她的腰背,兩人之間的距離沒變,他佔有的態度卻是十分明顯,感覺她的身子微微一僵,雖然瞬間恢復,但是已經足以使他的眉眼染上相當愉悅的笑意。
「三年前我以為自己回不來,才會給你那封休書,現在既然我回來了,就表示我們有當夫妻的緣分,我絕不會輕易的推卸責任,我說過,我就只會有一個妻子,既然我已經與你成親,自然不可能讓你離開。」
他的解釋並沒有平復她的情緒,甚至反而讓她感到更加鬱怒難忍。緣分?責任?這兩個字眼就像打火石,瞬間在她的心中擦出一簇火焰。
她注視著他,忽地柔媚一笑,身子靠向他,毫不扭捏的直接偎進他的懷裡,還大膽的單手勾上他的頸項,眉眼輕揚,眼波流轉,濃密的睫毛如羽毛扇子般輕輕煽動,女人嬌媚的神態展露無遺,啟唇嬌聲的說:「能夠嫁給夫君,是語冰三生有幸,還望夫君善待語冰,語冰自當以夫君為天,竭盡心力伺候夫君。」
儘管早就領教過她善變的樣貌,仍舊詫異於她竟然能夠變臉變得這般快速突然,而且這麼近距離的看她,他發現她雖然在笑,甚至笑得極美,笑意卻進不到眼裡,那雙黑眸閃透出來的是一種冷銳的光,她的身體嬌軟溫香,然而他只覺得她的親近彷彿一團冰寒的火焰,無法讓人感到一丁點歡愉的氣息,就連她所說的話,聽起來好像真心誠意,卻是不帶半分感情,那一句一聲「夫君」的叫法也像一邊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一邊說出來的話,聽得他渾身不對勁。
她在生氣,而且是很生氣。問題是,他說了什麼讓她這麼生氣?
他正疑惑的當口,她突然往後退離,身形動作滑溜似蛇,不過才一眨眼的光景,她已經整個人從他的懷中抽離,而且笑容頓失,翻臉像翻書,整張臉龐冷然如冰雕。
「你以為我會這麼說嗎?」她字字如冰,「以為我該像個溫順的妻子等你凱旋歸來,並滿心感謝你願意施予的恩寵愛憐?」
她的確應該這樣,本來也打算這樣,但是發現她做不到,當理智的絃線一繃斷,做不到就是做不到,怎麼樣都做不到。
他微愣的看著她,滿心不解,正打算開口詢問,她就匆然攤開剛剛勾上他頸項的那隻手,掌心上頭的是一小瓶看似尋常的藥水罐子,他剛才的確底覺有什麼東西擦劃過他的頸項,以為是她的指尖,只是觸感略顯冰涼的指尖,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