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禿鷹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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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頁

 

  她怔怔地,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則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承認吻了你是我的錯,我應該先把一切都告訴你才對,甚至事後也應該馬上告訴你……但,我也承認,我怕我一說,你就會跑了。」

  看到男友家的大門長這副模樣,有哪個女人不會嚇跑的?更何況是她這種個性單純、沒見過什麼世面的。

  「這到底是怎麼……」她又轉向車窗外,看著那扇誇張的鐵門。「這是怎麼回事?」

  「你只知道我是律師,但你卻不知道我是哪一種律師。」

  「那就告訴我啊!」她無法克制地激動了起來。她回頭望著他的眼,自己的眼眶卻熱了些。

  他沉默,才道:「我替刑事犯辯護。」

  「那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幫犯人脫罪。」

  她啞口無言,腦袋裡一片空白。

  「黑道大哥槍殺兩個小弟,我幫他脫罪;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強暴了女大學生,我幫他脫罪;老演員的女兒在汽車旅館吸毒被抓到,我幫她脫罪;車禍撞死人的司機,我幫他脫罪;還有--」

  「我不想聽!」她突然大叫。

  他如她願,閉上嘴。

  「你幹嘛跟我說這些?」她知道這句話她說得很無理,她知道,但她就是自然而然地這麼說出口。

  說完,她咬著下唇,下巴隱隱約約顫抖著。她忍著眼淚,不敢哭、不能哭,內心滿漲的激動幾乎快逼得她爆炸。

  她該怎麼消化他所說的那一切?

  葉東旭睇著她眼底的淚,明白那是他最不想看見的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名重罪犯、像是在看著一頭野獸。

  那是恐懼的眼神,或許再多一點點的不齒。

  他想,他已經知道故事的結局。

  「我送你回去。」他道。

  那是他的最後一句話。

  送她到家門口,她不發一語地下了車,沒有道別。看著她的背影,葉東旭忍不住懷疑--真的沒有所謂的「太遲」嗎?

  他做過的事情已經抹不去了。

  瞬時,他很想知道林允芝到底是愛上他的什麼。允芝是他出社會之後唯一的一個女友,所以,她愛上的是什麼?是他的光環嗎?是他的戰績嗎?還是他的封號?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

  於是,他幹了一件蠢事。

  他拿出手機,找到了林允芝的號碼,按下撥出鍵。

  「東旭?」

  一接起,她就喚了他的名。

  「允芝。」

  「怎麼了?」

  「當初你是看上我哪一點?」

  「……嗄?」話機彼端傳來錯愕的口吻:「你喝醉了嗎?」

  「沒有。」

  然後彼端沉默了半晌。

  「因為你很有自信。」

  「就這樣?」他皺了眉。

  「光這樣就可以定義很多事情了。」

  「說的也是。」他嗤笑出聲。

  「你遇到什麼事了嗎?」對方追問。

  「沒什麼,一時興起。」

  「少來。」

  「是真的。」他暗笑,自己還真是說謊都不會結巴。

  「乾脆這樣吧!」林允芝無預警改了話鋒:「我剛下班,要去喝杯,要不你陪我去?」

  葉東旭暫且不語。無來由地,他彷彿想像到了對方去找梁若穎的畫面。

  「好。」他一口答應了下來。「約在哪見?」

  他幾乎認不出她來。

  不是因為Bar裡的燈光太暗,而是因為她換了一個髮型,而且是落差相當大的那一種改變。

  「你燙頭髮了?」

  葉東旭繞過桌子,坐在她的對面。

  「哦,你來啦。」一聽見他的聲音,林允芝立刻揚起笑顏。「你吃過了沒?要不要吃點什麼?」

  「不用,我不餓。」他利落脫下外套,披在椅背上。

  「那……你覺得好看嗎?」她問。

  「什麼?」

  「好看嗎?我燙這樣。」她下意識地摸了摸發尾。

  聽了,葉東旭一頓,隨後失笑道:「好看是好看,不過你怎麼會突然想把頭髮燙卷?」

  在他的記憶裡,林允芝總是留著整齊簡單的直髮,或長或短,偶爾紮成馬尾,就是不曾看她在髮型上面花太多的心思。

  「因為我受夠了被客戶說「你這麼年輕」之類的屁話。」語畢,林允芝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拿來玻璃杯又喝了一口威士忌。

  葉東旭莞爾,很懂她的心情。

  當年他剛進入事務所的時候,客戶一見到他,總是會先開口歎道:「你就是葉律師?好年輕啊。」

  別誤會,這絕對不是讚美,而是一種質疑--對他的能力產生質疑。

  在法律人的圈子裡,聽見「你好年輕」通常會有兩個相對的時間點。一種,是在初步自我介紹的時候;另一種,則是委託事項圓滿達成之後。

  前者的情況,通常真正的意思是:「你這麼年輕,沒多少經驗,我這案子交給你到底可不可靠?」

  然而,後者卻可以解釋成:「你這麼年輕就可以把事情處理得這麼漂亮,不錯不錯,你這年輕人有前途。」

  憶起了自己還是菜鳥時的日子,葉東旭不自覺輕笑出聲。

  「笑什麼?這麼好笑?」林允芝故作不悅的表情,睨了他一眼。

  「沒有,不是笑你。」他擺擺手示意否定,同時向服務生點了一杯同樣的威士忌。

  「所以呢?你的快炒店打算繼續開到什麼時候?」她另起了話題。

  「開到我繳不出房貸為止。」

  聞言,林允芝冷笑了聲,道:「你這是何苦呢?」

  「我沒有任何「苦」的意思。」

  「你知道我是指什麼。」她吁了口氣。事實上,她早就隱隱約約瞭解對方是為了什麼而離開法律圈,只不過她一直相信對方很快就會「清醒」過來。

  道德觀與所謂的心腸軟,對他們而言只是短暫的迷醉,那情感終究會消散。唯有理性思考,才能給予永恆不滅的客觀事實。

  「我聽金士成說你很難請。」她道。

  「東電的案子嗎?」他問,同時威士忌送上,他小飲一口。

  「不然呢?我聽人說東電的老闆開了一個很好的價碼。那數字我看過,我佩服你怎麼還能繼續窩在小吃店裡。」

  葉東旭輕輕一笑,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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