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炸的。」荊木禮扔下老頭。「這人把我哥推下得道崖了,快去找人幫忙!」
一聽梁覓遇難,常香館整個炸了,下一刻就有好幾個獵戶自願幫忙,隨荊木禮上山,玉兒也堅持同行。王老頭則被捆起來,關在柴房裡。
荊木禮心急如焚,用馬鞭狂抽坐騎,其他人幾乎追不上他。
他暗自計算,從她離開到王老頭回來,接近兩個時辰,她墜崖大約有一個時辰了,現在是秋天,但入夜後山區寒冷,低溫也能要人命,她下午才發過病,怎麼承受得住?雖然她隨身帶藥,萬一她昏迷,或是弄掉了藥……
即使僥倖沒發病,叢林裡有各種野獸,平日她當然能應付,但她受了傷,難以自保。
最怕的是,她摔下去就……不,不會的,他許過願,她不會有事……但萬一……
腦中反覆交錯她受傷瀕死的幻影,他掌心冰冷,不斷催促坐騎。
眾人趕到得道崖時,明月已升起,月色如冰,山風寒冷呼嘯。
玉兒與眾人點起火把,散開來找尋,大聲呼喊梁覓的名字。
他獨自沿著崖邊搜尋,月光照亮了陡峭的崖壁和底下的樹林,樹林深處卻幽暗不明,不斷傳來野獸的嚎叫聲,他聽得心驚肉跳。她在哪兒?在哪兒?
天色太暗,搜索半個時辰還是找不到梁覓的蹤跡,眾人聚在一起商議。
「可能真的掉下去了,才會找不到。」
「確定是在這裡掉下去嗎?」
「阿禮是這麼說的,我們這裡就一個得道崖,還有別的嗎?」
有人低聲道:「那不等於沒救了嗎?這得道崖有魔性,掉下去的人獸沒一個能活著回來……」另一人拉他,兩人瞧了還盯著崖下看的荊木禮一眼,都閉上嘴。
玉兒走到他身邊,道:「荊大哥,這崖範圍不小,我們要不要到遠一點的地方找……」卻見荊木禮目光呆滯,瞪著底下巖壁。
她順著他目光望去,就見下方幾尺峭壁有株小樹,掛著一片東西,被風吹得亂飛,定眼一看,是一塊淺黃破布。她失聲道:「是梁大哥的衣服!」布形殘破,顯然是人落不時被勾破的,至於落下的人……恐怕足凶多吉少……
眾人圍過來一看,都不知說什麼好了,默默散了開去。
荊木禮癡癡望著那破布。她真的死了?他心裡空空的、涼涼的,彷彿是自己死了。他不能相信,也不願相信,他一點感應都沒有啊!把她窩藏在心坎多少年,她出事,他怎麼可能一無所覺?
玉兒忍淚,試圖安慰他。「荊大哥,你別急,至少我們現在知道梁大哥是在底下,我們立刻下去,還是能找到他……」的屍首嗎?這崖高數十丈,猴子摔下去也變肉餅了,何況是天生弱質的梁覓?
「要是我當時跟她去……」他身軀發顫,為什麼他讓她獨自跟王老頭出門?他都已經察覺王老頭不對勁,為什麼不多點警覺?
破布被風吹得狂亂,彷彿活了,在夜色裡舞得淒狂,他癡癡凝望它。是你嗎?
定你等在這裡,跟我道別嗎?
「不能怪你啊,誰知道那老頭心懷鬼胎?要說誰有錯,那也是我,我還站在門口聽他們說話,一點都沒發現他的壞心眼。」要是先前還懷疑他和梁覓的感情,現在也不得不信了,他眼神如狂,好像想跟著跳下去似的。
「荊大哥,你聽我話,別心急,我們先跟大家商量……」她怕他尋短,想把他拉離崖邊,但他動也不動。
他低啞道:「她屢屢大病,我曾去城東小廟許願,不敢求她一生無病痛,只求她長命百歲,我願終生茹素,保她一生,她不會就這麼……就這麼……」不親眼看見,他不信!
他甩開玉兒,走向眾人。「有路下去嗎?」
眾獵戶面面相覷。「有是有,前邊不遠的林子有小路可以走,但走到谷底也要天亮了。」
她怎麼挨得到天亮?「沒有更快的路嗎?不能從這裡直接下去?」
「直接下去自然是最快,但我們是人,不是猴子,怎麼攀爬這絕壁?」一個老獵戶拍拍崖邊突起的一塊大巖。
「這兒可以綁繩子,縋人下去,但我們帶的繩子不夠長,又這麼黑,弄不好一個失足,又送一條命給這魔崖……」
荊木禮取出繩索,縛在大石上,扯了扯,確定它吃得住他的重量。
眾人面面相覷,真要這麼幹?這太冒險了吧?
老獵戶勸阻。「阿禮,你莫衝動……」話末完,就見荊木禮縱身一躍,跳入山谷。
他握著繩子,跳下崖前已看準崖壁上一塊突起的山巖,身子一落下,他揮掌拍出,借勢反躍而起。山風激起他衣衫,冷冷月光下猶如鵬鳥展翅,他反躍只是一瞬,復又下落。他放脫繩子,順勢撲下黑暗的山谷。
他借由崖壁上突出的岩塊,或掌拍、或足踢,減緩下落的勢子,崖壁上方還有月光照明,越往下越暗,他失手了幾次,所幸眼力好,立刻找到借力處,即便如此,抵達崖底時,他衣衫還是被勾破了幾處,掌心也都擦破了。
他一踩到崖底,還沒站穩,就放聲大叫:「包子!」
山崖下是密密麻麻的樹林,風過幽林,帶出幾聲梟啼,不聞人聲。
她在哪兒?他仔細檢視附近的地面,不見衣衫碎片或血跡,從山崖墜下,必受重傷,她不可能走遠。
得道崖頗長,他沿崖壁走去,一路留心四周,始終不見她的蹤跡。他暗暗著急,拖得越久,變數越多,要是她被野獸拖走了……他心一寒,不敢往下想。
他又走了一小段距離,突然有幾聲狗吠傳來,前方有幾塊大巖,只見兩隻野獸伏在巖前……不是狗,是狼。
兩頭狼對著巖堆嗚嗚低嗥,他定楮一看,巖堆邊露出一隻眼熟的布靴!他反手握住背上的長刀……
一落下崖,梁覓就知今天大限已到。
明知不可能倖存,她還是本能地伸手亂抓,有幾次拉到巖縫裡的小樹,但都被她拉斷,幸好下墜的力道因此稍阻,她才沒直接摔到崖底。最後是山壁上一棵較大的樹將她攔腰阻住,但這一撞讓她噴出一口鮮血,樹也斷了,她連人帶樹滾到崖底,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