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她放下,就要檢查她斷骨,忽然,另一側傳來聲響,兩人同時望去。
連夜下崖救人的玉兒和獵戶們終於趕到,看到的就是傷痕纍纍、柔弱可憐的粱覓,無助地坐倒在地,抓著荊木禮衣襟,狀似推拒,身上卻穿著他的外衫,而荊木禮衣衫不整,握住兄長左足,一臉緊急之色……
梁覓被火速送回城中。
這時候不能再讓她回山上小屋了,荊木禮讓她住進城中購置已久的宅子,玉兒去延請大夫診治。到這地步,他不得不坦白她的女兒身,大夫聽了瞠目結舌,玉兒卻臉上血色盡失,呆了呆,斬釘截鐵地對他道:「你是男人,不宜進粱姐姐的閨房。」接著便不由分說地將他趕出房間。
接下來三天,他連她一面都見不到,都是玉兒在照料她。
午間,荊木禮去請了大夫回來,玉兒打開房門,請大夫進去,他站在門邊,渴望從門縫窺見她一眼,但他看不見床,房中也不見她身影,而玉兒請大夫進去後,白他一眼,就把門關上了。
他無奈,見不到她,只能為她做飯、熬藥。
他歎口氣,來到廚房,熟練地挽起衣袖,為她做午飯。她這三天幾乎都在昏睡,吃得也不多,他總是煮粥,煮得熟爛,讓她好入喉。
粥滾了,他將炒香的肉末加入粥裡,白粥表面浮起薄薄油光,粥清淡,油能潤胃,炒香的肉末可使胃口大開。他將粥放到小火爐上,繼續煨煮,另外準備三碟小菜,都是菜肉相混。一邊做菜,一邊想著她。
她傷口癒合得如何?最擔心她宿疾發作,他叮囑玉兒該如何給她服藥,以往她有病痛,都是他親自照料,這次將她交給玉兒,不是信不過玉兒,但無法親眼看見她,心裡總是慌。
她昏睡三日,他這三日卻睡不好,傷在她身,也痛著他的心。
真的只過了三天嗎?他覺得像是過了三年。
他正忙著,玉兒進廚房來了。他問:「大夫走了嗎?他怎麼說?」
「他說梁姐姐體質差,幸好受傷時,你及時處理傷勢,只要多休息調養,皮肉傷都會好,斷骨也是幾個月內就會癒合。」
自從知道梁覓其實是女子,玉兒就沒給他好臉色看。
「她一直昏睡不醒,不要緊嗎?」
「大夫說,他開的藥有助眠之效,只要沒發燒,傷口沒化膿發炎,這幾天睡得多了點也無礙。」玉兒道。大夫知道梁覓是女子,她請他保密,暫時別說出去。
她用一副晚娘眼光掃過粥和小菜。「煮好了嗎?」
「快了,你試試味道吧。」他茹素,試味的工作都交給玉兒。
玉兒取筷,挾了小菜送入口中……好吃!她舌頭都要融了,卻面無表情。
「嗯,馬馬虎虎。你吃素,做素菜就好了,不必等我來試味,不是嗎?梁姐姐也能吃素菜啊。」
「我沒讓她跟著吃素。她體虛,現在又受了傷,需要肉食滋補。」玉兒瞇眼瞧他忙,看他挑了副乾淨碗筷,連著粥菜放入托盤,看他想了想,另行切了一份水果,也放入盤中。
那雙粗糙大手,曾握住一條脆弱的繩子,毫不猶豫往崖下跳,現在為同一個女子做飯菜,動作輕柔,像摘花一樣溫柔謹慎。他從未親口提過對梁覓的感情,但人盡皆知,因為他的一舉一動,早已洩漏對她的珍愛。
以往只知兩人曖昧不清,現在親眼見識到他的感情,對梁覓的癡心……她越看,火氣就越大!
他竟然獨佔梁姐姐的秘密這麼久!雖說是梁覓單純,不知自己被姑娘們愛慕,可是他全看在眼裡啊!他老早知道梁覓不可能娶妻,早晚是他的人,在眾姑娘追逐梁覓時,他早就不動聲色地把她據為己有,太可惡!
就算得知他茹素的原因讓她動容,就算親眼見他為梁覓跳崖,她相信他配得上梁姐姐,她還是嚥不下這口氣!
她正要開口,廚房邊的矮牆外有人路過,說話聲傳進廚房裡。
「喂,你聽說沒有?常香館的梁公子從得道崖生還的事?」
「當然,這兩天大家都在談,他真是命大啊。據說荊公子下崖去救,他對梁公子可真是……咳咳,情深意重。」
「聽說其他人下崖找到他們時,兩人正在拉拉扯扯,荊公子的衣服都脫了,穿在梁公子身上,前一晚兩人做了什麼好事……一目瞭然啊。」
「唉,年輕人就是性急,兩人死裡逃生,歡喜是當然,也不必這麼急著「慶祝」。梁覓傷成那樣,他本來就柔弱得像是豆腐做的,怎麼吃得消?」
荊木禮眉頭抽搐。那天他急於察看她的斷骨有無移位,草草向玉兒等人解釋過,哪知回城就被傳成霸王硬上弓的禽獸?
怪不得這幾天他走在街上,總覺得有很多奇怪的眼光瞧著他。
「阿禮這孩子也真是的,平日看他穩重踏實,沒想到他一點都不懂憐香惜玉啊……」說話聲漸漸遠去。
「荊大哥,你怎麼看起來不大高興?」玉兒一臉幸災樂禍。「何必和流言計較呢?人家可沒說你不該「吃」了「梁大哥」,只怪你吃相難看,你下回改進也就是了。」
但他根本沒「吃」,最多是瞧了「菜色」而已。辯解只是越描越黑,他不想多談,道:「我跟你送飯菜上樓吧。」
「不,我送上去就好,你不能進梁姐姐的房間。」
「我有事要和她談。」
「什麼事?我轉告就好啦。」
「有兩件事,其一是阿芳這幾天不斷上門來想見她。」阿芳已聲淚俱下地向他懺悔過,她是被人利用,她懇求要見梁覓,親自道歉。他相信阿芳是被人利用,但仍不放心她見梁覓,沒有答應。
「那不急,可以等梁姐姐精神好點再說,另一件事是?」
「那王老頭醒了,我想跟她商量如何處置。」見玉兒張口欲言,他道:「這事不能讓你轉達,那老頭來路不明,他想殺我們,說不定他還有同黨,你知道得越少越好,這事我一定得和她當面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