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勢急轉直下,打得嚴嬤嬤一陣措手不及。
「不成!」嚴嬤嬤老臉一沉,「你是大將軍親自請進門的,要走,你得自個兒向他辭行。」
「我……」她鼻頭一酸,啞聲道:「本就惹將軍不高興,現在走了他倒還能賺些清靜,這樣對誰都好。」
只要各走各路,他和她之間就不再有任何糾葛,這混亂的局勢也就不會繼續失控,她心裡更不會一日日攀籐蔓生出那不該萌芽的非分之想。
「這老身不管。」嚴嬤嬤哼了一聲,「總之誰鬧出的就誰來收拾,老身一把年紀了,只管養好身子便是,就不攙和你們年輕人的事兒了。」
果然薑是老的辣,嚴嬤嬤這招「以彼之言還諸彼身」一出,登時堵得玉米無言以對。
「可是——」
「沒有可是,你只管回房去,將軍未回,你就不能走人。」嚴嬤嬤一聲令下。
「來人,押……送玉姑娘回屋!再讓她上一次屋頂,仔細你們的皮。」
「是!」一下子幾名暗哨冒出來,一副拿人的陣仗立現,神情語氣卻是恭敬得令人發毛。「玉姑娘,請!」
「嬤嬤!」她一張小圓臉瞬間急得變色了。
待玉米被「押」回屋後,嚴嬤嬤立時臉色一變,急急招手道:「那個誰誰誰,快去通稟將軍!」
倔頭倔腦的傻小子再不回來,事情可就刁大發了,到時看還有誰能幫著他把人家小姑子哄回轉來!
「是,屬下馬上去。」刀三領命而去。
第7章(1)
大營主帳中。
燕青郎臉色鐵青地瞪著面前那盤顏色不清、口味不明的飯菜。
以前他怎麼從沒發覺軍中的伙食這麼差?
青菜葉子都能給炒黃了,半點也不像小米炒的那樣青翠翠水靈靈的,還有這饅頭,要發不發似硬非硬,這是饅頭還是大餅?小米雖然總愛在饅頭裡塞些奇奇怪怪的花樣餡兒,可她做出的饅頭無論大小滋味都是上乘,面香陣陣,越嚼越回甘清甜……
「這就是有心和無心的分別,高下立見!」砰!他大掌用力一拍桌面,滿桌飯菜跳了跳。
守在外頭的軍將們的心也驚跳了下。大將軍一日日火氣見漲啊,嗚,玉米姑娘到底什麼時候要主動送飯來?
老軍師不是說要把求救紙條夾帶出營到將軍府給她嗎?難道說最近全營升級至一級戰備,就連軍師也捎不出隻字片語?
面對活似被困在籠中的猛獅般煩慮焦躁的大將軍,所有燕家軍上下人等心裡沒有絲毫怨慰,只有滿滿的同情、懊惱和擔憂。
是說,這玉姑娘未免也太會折騰將軍了,想他們將軍這等戰神天人般的大人物,平時眼裡就沒瞥見過哪個姑娘家,偏偏就相中了這個難搞的野店小姑子,你說她不受寵若驚、感恩戴德地從此好好兒同將軍你儂我儂去,反而還把大將軍搞得這般失常炸毛,這小姑子戰鬥力還比大碩國當年號稱第一殺將的耶律不魯還厲害,當年常山一役,耶律不魯在大將軍手下還走不過三招便人頭落地,可是瞧瞧現如今,
小姑子眉也未挑手也未抬,輕輕鬆鬆就把將軍撂倒。
哎,只能說上天生什麼克什麼,都是命中注定啊!
「報……」帳外遠遠一個氣喘如牛的傳令兵揚著手,手上拿了卷物事衝了進來。
「噓,噓,將軍現在心情不好,你就別進去添亂了。」門口的軍將忙對著他猛搖手。
「將、將軍府中急報!」
軍將們一呆,立刻大喜過望,急急掀開大帳門幕喊道:「大將軍……」
「拿進來。」裡頭已響起燕青郎低沉的嗓音。
若細聽,彷彿還有絲微喜的顫抖和緊張,不過軍將們當然選擇裝死狀態……俺們什麼都沒聽見沒看見。
然而傳令兵才一進去,下一瞬間就見大將軍煞氣騰騰地衝了出來,聲勢速度之快,軍將們幾乎是只感覺到一陣刀鋒般利風刮過,眼前已無蹤影!
跳上追霄的燕青郎臉色黑如鍋底,濃眉打死結,額際青筋浮起,雙腿一夾馬腹,如怒龍卷雲般疾射出大營。
「天殺的回什麼家?辭什麼行?我不過生了幾日的悶氣,她就給我撂挑子走人,這般任性,當我是死的?」他幾乎氣瘋了,在疾疾風聲中低咆。「說不用送飯她便當真不送,女孩子家倔得跟頭強驢子似的,現在還說要走……走什麼走?成心氣死我嗎?」
他為她窮盡心力,搜腸竭肚、百般迂迴行事,就是想能不動聲色地讓她自然而然親近他,別一見到他就滿臉防備,好似他會吃人似的。
就算……就算他手段是生澀、僵硬了點,可他燕大這一生還未曾追求過、喜歡過哪個姑娘家,他也就只對她「這樣那樣」的。
可瞧瞧這可惡的小姑子心是老牛皮縫的不成?他都這樣了,還做了許許多多他平生不曾幹過的蠢事,她就一點都不感動嗎?
現下還說要走……
一想到這個字眼,他胸腔裡的心臟瞬間被掐擰得陣陣絞疼,眼前一陣陣發黑,幾乎喘不過氣來!
「好,很好……」他低促急喘了一口氣,咬牙忿忿自咒道:「燕青郎,你真行啊,誰讓你一氣就往大營鑽,把人晾在將軍府裡的?也無怪她會胡思亂想、心生離意了,你一個大男人就不能讓讓人家嗎?」
人家一個粉團團俏生生的小姑子,又不是他手底下那些兵,他稍大口點兒氣都能把她吹跑了,不好好看著護著,還對她耍什麼大男人的蠻脾氣?
燕青郎越想越氣嘔,恨不得狠狠痛揍自己一頓。
追霄四蹄狂撒如飛,噠噠落聲似行雷電閃而過,如黑色旋風般飆進鎮上,迅速衝進了鎮東將軍府內。
顧不得勒馬停步,燕青郎高大身影便一躍而下,直往玉米住的小院疾步奔去。他雄渾強壯的胸膛因急促與緊張劇烈起伏著,邁動的長腿在逼近她緊閉的房門口時,倏然硬生生頓住了。
此時此刻,看著關緊的門扉,他心臟跳得沉重又奇快,陽剛俊臉透著一絲惶然,一時間竟有些近情情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