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沉默了很久,最後自他懷裡掙扎而下,到床頭邊的五斗櫃裡取出了一個小小匣子,用鑰匙打開匣蓋,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卷物事。
「這是?」他濃眉微挑,眼帶詢問。
看起來像小孩子的肚兜或是裡衣……
「這是兩面縫成的,當年穿在兩歲的小糧身上,娘臨去前偷偷在我耳邊交代……娘說,這是一份無字天書,要我千萬藏好,若蒼天不開眼……」她淚光一閃,低聲道:「要我們姊弟倆這輩子永遠離京城遠遠的,平平安安的在一個地方落地生根,別怕辛苦,要互相扶持。記得一定要活著,然後把這一切爛在肚裡,一生都不要再提起。」
燕青郎心疼地擁緊了她。
「可是,若是幸得老天垂憐,能有機緣和希望,就想辦法去尋到關蘇白三家的後人,他們手上的東西,能讓它現出真身,真相大白於天下。」她嗓音有一絲掩不住的顫抖與緊張,生怕會在他臉上看到驚震與惱怒,甚至是後悔的神情。
可她卻萬萬沒想到,他聽完以後完全沒有表露出她以為的那樣,如遭雷殛、不能置信的激動反應。
相反的,燕青郎那雙深邃黑眸卻是亮了起來,緩緩地一頷首,帶著絲掩不住的驚喜和如釋重負,微微一笑。「原來,世上果真有此東西的存在。」
「你、你知道?」反倒是她驚呆了。
「嗯,燕國公府是少數幾位略諳內情的武將權臣之一。」他神情隱帶喜色,溫言地道:「我們只知道當年發生了件極詭秘危險,絕不能對人言之的大事,事涉謀逆和內宮,卻不十分明白究竟來龍去脈為何,但自那日起,我們便在追查此事。」
「那你……你本來就在找我和小糧?」她臉上掠過一絲不知是喜抑或是酸澀的複雜神色。
「你又誤會我心懷不軌了。」他蹙起濃眉,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小嘴兒,假意生氣道:「小米不拿我當壞人看待,就會渾身不舒坦。真可惡,該罰。」
「對不起啦。」她吐了吐舌,小臉瞬間羞紅成了朵朵桃花,趕緊乖乖認錯,以免惹得他這一哀怨著惱起來,又是一整夜對她沒臉沒皮、沒輕沒重的「重懲」。
嗚,人家昨天晚上的「這樣那樣」,今天早上腰還酸得要死哪!今晚可再受不住了。
燕青郎見她小臉嬌羞如春,不禁又「色心大發」地撲過去同愛妻親親熱熱地好一通,直到她被他吻得發散鬢亂,面紅如榴花,嬌喘吁吁地直告饒,這才稍稍地放過了她。
「你放心,『我們』會找到另外三家後人的。」他寵溺地摟著她在懷裡,神情溫柔輕鬆,低沉嗓音裡卻帶著股成竹在胸的王霸之氣,「明日起,燕國公府也該動起來了。」
今晚,鎮東將軍府便會有三隻嚴受訓練過的海東青放飛而出,各自飛向極南、極西、極北之境……
——全書完——
將軍啊,小姑子不是這樣追的啦!
燕國公府密局,駐東疆特派處,登記第一號暗衛首領秘密檔案卷一有載……XX年XX月XX日,鎮東將軍府。
清晨,天未亮,四周靜謐,無殺氣。
瀚然樓上,有一高大挺拔身影憑欄佇立,負著手,皺著眉,儼然沉思軍國大事模樣。
久久,大將軍低聲歎了一口氣,透著股鬱鬱傷傷的悵然難解。
「今日,可又該換找個什麼理由上門去呢?」但聞大將軍自言自語,甚是苦圓。
(暗衛首領私下警醒眾手下:凡見主上神色有異,所有人等均須噤聲慎行,切莫驚擾主上思考大事,達者,軍法懲治。)
「咳,稟主子。」一旁被迫當狗頭軍師的濤尺總管輕咳了聲,眉眼間儘是尷尬陪笑之色,訕訕道:「那個,依屬下之見,上回您嫌棄人家玉老闆的燒豬手老爛太鹹,這話似是說得太過了,據野店暗線傳來的消息,那玉老闆至今仍是忿忿難平。所以您待會兒不管找什麼理由去,千萬記得嘴得甜一點,多誇誇人家。」
「是嗎?」燕大將軍心一緊,隨即濃眉皺得更緊了,沉聲不悅地道:「那你的意思是叫本將軍說謊了?」
「咳咳!也不是說謊,就是說話婉轉一點,身段放軟一點。」濤天總管忙解說。
「你是叫本將軍同那些娘娘腔的小倌學事不成?」男性尊嚴疑似被質疑了,燕大將軍聽得一個大怒。
「……」濤天總管額上落黑線,背心流冷汗,面色慘然得苦不堪言。
嗚,不小心一腳踩空掉進愛河裡的主子好難溝通啊,可是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要是沒能幫忙主子搞定野店那枚小姑子,他們鎮東將軍府裡奇外外數百臣下,乾脆集體抹脖子算了!
「話說回來,那些食客人人都誇她做的飯菜好,若是我也隨大眾從大流地讚了一句好吃,只怕她立馬拿我當那些尋常人看待,就再不會覺得本將軍有什麼特別之處了。」燕大將軍發完飆後,一想起那張圓圓如甫出爐小包子的小臉蛋,不由面色
一紅,低歎一聲,又立刻陷入了煩惱裡。
「……」濤天總管可以很大逆不道的承認他……很想笑嗎?
鳴,不行不行,主憂臣辱,主辱臣死……來,重複哈三遍。
「濤天?」
「是,屬下在。」
「半個月後又是燕國公府糧車運至東疆的日子了吧?」
「是的。」
「放出消息,說我明日便要帶領大軍進山操練,沒個三五個月不回東疆鎮上。」
「咦?」濤天總管一愣,隨即會意過來,猛地點頭稱是。「屬下立馬交代下去。」
但見燕大將軍深邃黑陣裡,一掃方纔的躊躇、憂鬱、忐忑和迷惘,滿滿閃動著智慧的光芒,嘴裡唸唸有詞:「自古情場如戰場,舉凡戰事現膠著之局,自該痛下猛藥、祭出奇兵,無所不用其極,方能克敵機先,大獲全勝……」
「主子好威武,主子好英明,主子好厲害!」濤天總管聞言幾乎喜極而泣,個個不由大聲歡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