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黑色的花椰菜?
他特地定睛再看一次,沒錯,自拍的女人像一個在賭氣的洋娃娃,眼眸沒對著鏡頭,就這樣黑白分明含怨地看著另一頭,抹著亮色唇膏的唇瓣一如往常讓他想親吻,但她的頭頂怎麼回事?爆炸的黑雲?她手裡還拿著一張紙條對著鏡頭,紙條上寫著:我就是花媽。
他作接打了電話過去,還沒說話呢,她就悶悶不樂地說:
「小寶,這是怎麼回事?明明我要的就像是雜誌上那樣,為什麼會弄得這麼短這麼卷?這個世界是怎麼了?設計師以為我是黑人還是歐巴桑?電視劇裡的歐巴桑都是這種髮型吧?我看起來很老嗎?我走錯世界了是不是?」
「這……咳,這也很好看啊,姐,你挑的哪家啊?」
「你公司附近,我看人多就進去了,一定是哪裡溝通不良。」唯安至今感到納悶又欲哭無淚。「是我中邪了才會走進那家店還是設計師吃了錯誤的翻譯米糕,才會燙成這種頭?」
他皺起眉頭。「什麼中邪了,你恐怖片看太多了吧?那家設計師心不在焉,以後別再去了,最壞是小事,傷到人怎麼辦,不對姐,以後你想動你身體的任何一部分,都必須先經過我的同意。」
「……這就叫霸道嗎?」她不滿地問。
魏安冷靜地回答:「這是身為男友的權利。」
「哦……那女友的權利呢?我怕我又走錯世界搞混了,小寶你先說明一下吧。」
魏安垂下眼,忍住笑。他可以說他姐每次不懂時虛心求教都呆得很萌嗎?真是他說什麼她信什麼。
他正經地說著:「你有任何金錢上的需要、心靈上的需要甚至……肉體上的需求,都可以跟男友要求。聽起來你賺很大,是吧?」
「聽起來很合理。可是,小寶,為什麼我覺得你同時也賺很大呢?」
他實在忍不住直笑。「所以說,這就是互惠嘛。你得利不就是我得利嗎?那個……咳,姐,你也知道這種互惠並不是一個短期性,它擁有比較長的一段時間才能感覺到這種互惠的好處。情人走到婚姻,從婚姻到老……很長……」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小寶,你想跟我玩短線?我不玩短線的。」
「不,你信我,現在我只做長期投資。」魏安很鎮定地說著,在心裡則大喊「yes」。是啊是啊,是他沒有想仔細,自己居然還在那裡埋頭想著要怎麼把她拐到另一條路上。
她老愛嫌電視劇的感情線不合理,老是叮嚀他就算早戀也要以婚姻為前提去交往,現在他算是豁然開朗了,她所受的教育與她當初身處的風氣多少還是根植在她空白的記憶裡,讓她不自覺地反應出來。
感情對她來說,從來不是一個短期享樂的東西,而是慎重考慮後,一旦點頭,在她心理上就是一條長遠共走的直達路。所以,他已經跟她走在這條直達路上了嗎?
他還是有點回不過神來,好大一塊餡餅幸運地砸在他身上,讓他想再憤世嫉俗都做不到。
他垂著眼,笑容擴大。忽然間,他想起一事,十分嚴肅地說著:
「對了,你別在乎那個徐思平,別因為人家說她跟你長得像,你就去弄個頭發來區別。在我眼裡,她什麼都不是,連路人都不算,你別被她影響。」
「我從來就不做這種無聊事,不過就是有點像而已,她能取代我的價值嗎?」
這種臭屁的驕傲他還真是習慣了,他笑道:
「對,她根本取代不了你。你感冒才有起色,記得在店裡也穿著外套,知道嗎?把地址念給我,我下班後馬上去接你。」他聽著她念出的店面與地址後,復誦一次,就相互道別了。在切掉通訊的瞬間,他聽見她輕聲說道:
「雨好大……逢魔時刻快到了吧……」
魏安一怔,要再撥打回去問她在說什麼,但又認為自己太神經緊張了。
唯安那語氣分明是在自言自語,他幾乎可以想見她一邊看著窗外一邊自說自話。她看電視時也會這樣,但,什麼是逢魔時刻?她想看的電影?
他一頭霧水,才一抬頭,就見有個女人站在安全門那裡。
長發過肩,劉海平齊,一身套裝有著出乎意料的俐落感。
魏安突然想起在國中畢旅前後,班上玩真心話大冒險,問著各自喜歡的型,那時他對女生一點興趣也沒有,滿腦子只有出人頭地,但又得配合大家,最後直覺脫口他姐的型,長髮絕對要過肩不燙不染,劉海齊平……那還是為了幫他省錢,唯安自己剪成娃娃劉海,直到她發現電視劇裡有個惡毒女人也是這種劉海,她迅速就改了。
不管她改成什麼樣,在他眼裡,世界上再也沒有比她順眼的女生了,當時他一心這麼想著,現在似乎也沒變。
他從頭到尾都沒變,很明顯地,徐思平也沒有變過,她一直維持這樣的髮型到現在。
怎麼會有人以為,不用付出,不用費心相處,就端著架子保持著那個外形,遲早喜歡的人會去追求她?這是什麼神邏輯?
他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就這麼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沒多久她轉身走了。
他唇畔冷笑。這下子,她聽得一清二楚了吧?他說盡難聽話,就差沒有殺人放火了,她還當他是騙人。
女人總是信賴所有能夠偷聽到的話,因為在她們眼裡,這才是真實。
女生的想法他以前不理解,也認為沒必要去瞭解,她們又不是唯安,浪費時間做什麼,現在他卻深刻地明白,有些女人不是你保持距離就不會惹禍上身的。
如果沒有唯安,他跟徐思平會有緣分?放屁!她會看得上一個沒出息的混世魔王?
如果不是想要讓自己跟他姐過得更好,他不會緊緊攀著出人頭地的信念,抓住每一個機會。
他甚至清楚地知道,沒有徐唯安,他連念到大學都會在寄人籬下裡憋屈著,承受每一次的被誣賴,更不可能在學業上保持著出色的成績。徐思平想要坐享其成?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