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家了,她已經看到殘破窗欞間透出來的昏黃燭光,映襯著整間屋子亮閃閃的,一股濃濃的溫馨從裡頭漫出來,滲入她心底。
她眉眼不覺染上笑意。家啊!這就是她和莊敬的家,雖然殘破,卻充滿了溫情。
莫名地,她突然覺得這個家比起以前那富麗堂皇的丞相府更加可親,也更加讓人喜愛。
為什麼呢?這裡如此破舊,怎比得上丞相府的舒適奢華?
可她就是喜歡這個家勝於丞相府,沒有理由地喜歡……
突然,她看見一道頎長的身影從那破落戶裡迎了出來,是莊敬。
他提著燈籠站在門前,對她笑得像三月裡的春風,暖人心扉。
她想,她知道自己為什麼喜歡這間破房子勝於丞相府了。
因為這裡有莊敬,而丞相府裡沒有。
有他的地方才是家,有他的地方才是她快樂的泉源。
她加快了腳步奔向他,同時,他也提著燈籠大步向她邁近。
「莊敬……啊!」她跑得太急,不小心被路上的小石子絆到,眼看著就要摔個鼻青臉腫。
突然,一道人影如風,倏匆刮了過來,長臂一伸,將她攬進懷裡。
然後,付懷秋發現自己跌入一個結實又溫暖的胸膛內,被他緊緊抱著、傾聽他有力的心跳,一種書語無法形容的欣喜瞬間充滿她的心底。
她懷疑自己在發熱,臉好燙,心跳得好快,腦子迷迷糊糊的,人像往天上飛。
情不自禁地,她伸出了手,輕輕環住他的腰,隨即,她只覺全身酥麻。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小時候,在他尚未與袁紫娟訂親前,他們幾乎是天天玩在一起,偶爾玩累了,他們還一起在小姑姑的房裡睡覺。
那時的她對他就像朋友一樣,沒有絲毫的特殊感受,她當他是最好的朋友,和他一起玩,比跟其他朋友在一起更快樂,所以他們總是膩在一起。
直到他跟袁紫娟訂了親,她莫名覺得被背叛了,因此氣得不再理他。
可那樁婚事又不是他作主要訂的,不過是父母之命、媒妁之書,怎能怪他?她又有何資格怪他?
偏偏她就是生氣了,一氣就氣了十幾年。
現在想想,她真傻,自己為什麼生氣,不就是因為當他是心裡最特別的人,以為他們可以一直在一起,可是,他突然變成別人的,她自然無法接受。
她不清楚什麼時候,他在自己心裡佔了這麼重要的位置,但她知道,自那以後,她的心便空了,再懶得與人交往,總是一個人鬱鬱寡歡,漸漸地,她有了「木觀音」的綽號。
直到現在,被他抱在懷中,她的雙手也抱住他,恍恍然,她感覺自己空了的心正逐漸被他的身影填滿。
很多被遺忘的快樂、失去他的憤怒、一個人的孤單……萬般情緒一一流轉心頭,最終全部轉化為一股春水般的柔情,從心底溢出,流淌全身。
原來啊原來,她那麼久以前就喜歡上他了。
感謝老天,沒有讓她真的失去他,兜兜轉轉一大圈,他們又在一起了。
她不覺緊了緊環住他腰的手。真想一直抱著他,永遠不分開。
同時,他環住她身子的手臂也更用力了幾分。
但他神情卻不似她滿是甜蜜與深情。
他雙眸微瞇,隱隱射出兩道精光,如刀如劍,直入那茫茫黑夜中。
剛才在屋裡,他便聽見她的腳步聲,正想去廚房把溫著的雞湯拿出來;她這幾日辛苦了,小臉明顯憔悴了三分,他看得好心疼,因此想方設法給她進補。
孰知,他才起身,便發覺幾縷若有似無的呼息聲遠遠地跟著她。
他心頭大驚,不知她得罪了誰,竟招惹來這樣的高手窺伺,所以急忙提著燈籠出來接她。
他對外雖稱不擅與人爭鬥,唯一拿得出手的只有一身刀劍難傷的橫練功夫。
可要真正練好金鐘罩鐵布衫,沒有足夠雄厚的內力怎麼可能成功?
當他內力大成之時,學其他的招式還不易如反掌?
況且,一力降十會,就憑他的天生神力和高人一等的內功,他的五感、輕功、拳腳功夫便較其他人更勝一籌。
不過他深受付家姑姑薰陶,不喜與人爭勝負,久而久之,反被人誤會軟弱了。
大家都忘了,莊家人從老到小、從男到女,都是什麼樣德行,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敵的猛將,豪邁直爽、沒心機而且戰力驚人,全家都是如此,那麼生為莊家人的莊敬,又能差到哪裡去?
他小時候甚至比父親和三位兄長更凶悍,只是收斂了十餘年,大家便忘了當年那個橫行京城、打遍純褲無敵手的小霸王了。
他擔心付懷秋,便趕出來接她,遠遠瞧見她的身影,還有更遠處那幾條鬼魅似的人影,一顆心頓時提到了胸口。
真的有人在跟蹤她?為什麼?他們到底想幹什麼?
他幾個大步迎上她,卻見一抹銀針自她身後閃現,流光電閃般急噬她背心。
他心如火焚,大掌一揮,路邊一顆石子便迅雷不及掩耳地擊向了銀針。
他內力雄厚,石子帶著一股無堅不摧的剛勁,後發先至地將銀針擊得粉碎。
而後石子落地,卻不小心絆倒了她。
他加快了腳步,總算在她跌倒前扶住了她。
他摟著她,微微側了下身子,用自己的身體護住她,同時目光如炬地注視那些跟蹤之人。
而付懷秋從頭到尾都不知道,就那麼短短的半刻鐘內,她已經是人間、黃泉走了一遭。
她沉浸在丈夫溫暖的懷抱中,感覺全身的疲累都被洗滌一空了。
「莊敬,你怎麼知道我回來了?還出來接我?」
「我就是知道。」他死死盯著藏在暗夜中的人,卻沒打算現在就把實情告訴她,怕嚇著她。「這應該叫——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瞎扯。」她失笑,小手在他背上輕捶了一下。
「好吧,我招認,其實我是在家裡等得心急了,所以迫不及待出來找你。我算了下,似乎這樣來來回回走了有七、八趟吧,第九次才接到你。」他一邊逗她的同時,心頭稍稍鬆了口氣,那些人終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