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按禮俗,新婦三朝回門。
回門?哼!
只有生恩,從未養育,無事時將她遺忘得徹底,有事時推她出來頂缸,她肯答應出嫁已是仁至義盡,當初說好與徐家再無瓜葛,她沒有自打嘴巴的愛好。
徐玉敏雖不情願,但這是大禮節,皇家由不得她任性,因而只能無奈地在龍辰昱的陪同下上了回門的馬車。
在平王府中,她如何穿戴都無人異議,但出門見客,著裝卻要符合她的身份,雖不必按品服大妝,卻也要華服美飾方可。
清俊卓逸的平王,清妍脫俗的平王妃,夫婦兩人並肩而立像一幅畫般美好。迎出府門的徐常禮看在眼中,有過片刻的怔忡。如果平王沒在四年前出了那場意外,如今女兒該是何等的幸福,偏偏……
「老臣參見平王、平王妃。」
「岳父大人快請起。」
「謝王爺。」
寒暄之後,一行人入府。
先國禮後家禮,也就只有今日徐常禮夫婦敢受當朝親王的禮。過了今日,即使輩分有定,也是君臣有別。
女兒的冷淡徐常禮夫婦看在眼中,心頭只有苦澀,大女兒釀下的苦酒卻要小女兒喝下,面對這個從未養育過的小女兒,他們除了愧疚還是愧疚。
領著徐玉敏回到內院,分長幼次序落坐,徐夫人有些侷促地看著面色沉靜的女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自女兒歸家,這是她們母女首次單獨見面,出嫁前女兒要學諸多禮儀規矩,除了匆匆見過一面,她便一直沒機會跟女兒說話。
此時,有了機會,她卻更不知道要說什麼。
「這些年你在外可好?」徐夫人的聲音止不住微顫,當年被迫送小女兒離府,一直是她心頭的隱痛。看著承歡膝下的大女兒便忍不住將對小女兒的牽掛換作疼愛貫注到了大女兒的身上,結果卻讓她嬌慣成性,無法無天,最終惹出潑天大禍。
「勞母親掛念,女兒一切安好。」徐玉敏的回答冷淡疏離。
「那便好,你師父……」
「師父也安好。」
徐夫人一時無法繼績話題,女兒一副與她無話可說的樣子,她到底該如何是好?
所幸,徐玉敏輕呷了一口茶後,主動開口,「不知姐姐現下身在何處?」
徐夫人面上一滯,苦痛地道:「她被送入了敕建白馬寺修行。」
說是修行其實是變相囚禁,甚至不知幾時大女兒便被取了性命,皇家的臉面都被她打了,哪裡會有什麼好下場。
「是嗎?」徐玉敏唇角揚起一抹嘲諷,當年送她入道門,如今又送一個到佛門,想來是她們姐妹都與紅塵無緣了。
「王爺待你可好?」
徐玉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甚好,稚子無邪,如何不好?」
外間傳言也只說平王四年前曾受過重傷,她當時聽到的時候並沒多想,卻不料他那重傷導致了他的癡傻。
她不明就裡,可是知道一切的父母卻也沒事先對她提點?!難道他們以為不需要告知她真相嗎?
真是可笑!
徐夫人再說不出話來。
他們到底是虧欠了小女兒,在猜到她對平王癡傻一事並不清楚的時候,隱瞞了她這個事實,就是怕再節外生枝。
「我與母親實無話可說,不如便坐著喝喝茶靜靜心,等一會兒用過飯後,我與王爺離府,大家都落個自在。」
「敏兒……」
「母親噤聲吧。」徐玉敏無情地道。
徐夫人面容慘白,嘴唇顫抖,心痛而不敢置信地看著冷漠至斯的小女兒。
她心心唸唸盼了十幾年的女兒,如今卻與她形如陌路,恩斷義絕。女兒心中有恨,她明白,可她卻無法承受如此之痛。
旁邊伺候的人均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努力當自己是是屋內的擺設。
一時間屋內安靜了下來,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
直到,待客的筵席開始。
用過飯後,龍辰昱夫婦便離開了。
而在回平王府的馬車上,龍辰昱看著妻子面沉如水地倚在車窗邊,目光漠然地看著窗外的。
她不高興。
應該說,從她嫁予他開始就沒有高興過,洞房之後他再沒見她露出半絲笑容。
「敏兒很累嗎?」他靠過去,躺到她腿上問。
她搖頭否認。
「那敏兒在想什麼?」
「我想去白馬寺。」
「白馬寺有什麼好玩的?」她要去見徐玉蓉那賤人?
徐玉敏聲音平淡地道:「想去見見我那個從未謀面,卻據說跟我有著一樣容貌的姐姐。」
「噢。」她想做什麼嗎?
「不能去嗎?」她垂眸看他。
龍辰昱笑了笑,伸手摸摸她的下巴,又示意她俯下身來,在她耳邊道:「等你身上乾淨了再說。」
竟然說動嬤嬤讓她跟他分房而睡,哼,這樣就想躲開他,她未免想得太過簡單。
徐玉敏抬頭看了一眼,伸手扯過一截柳枝,蹲在湖邊用力抽著湖水。
「王妃,王爺在等您一起用午膳。」
「讓他自己吃。」狠狠一抽湖面,激得水花飛濺,徐玉敏頭也不回地冷聲道。
「您不陪著王爺,王爺不會吃飯的。」前來請她的丫鬟一臉為難。
「那就讓他餓著。」吃飯的時候撒嬌讓她喂,真是有毛病。
他愛裝傻子是他的事,她一點兒都沒興趣幫他演戲。
見她一點都不配合,那丫鬟愁眉苦臉,「王妃,您就當可憐可憐奴婢吧。」
徐玉敏將手中的拂塵輕抵在頷下,像一個孩童般專注地撥弄著另一手中的柳條,看著它在湖面激出一圈圈的漣漪。
她可憐別人,又有誰可憐她呢?
莫名其妙地捲進這樣的事情中,她心中的無奈、苦楚又能說給誰聽呢?
「娘娘,奴婢求您了,奴婢給您跪下了……」
徐玉敏聽到了丫鬟下跪的聲音,到底不忍,不甘地用力攪了下湖水,將手中的柳條擲向遠處的湖心,然後起身。
「走吧。」
「謝謝王妃。」丫鬟欣喜地起身跟上。
徐玉敏擺弄著拂塵,心不在焉地走在鋪了七色鵝卵石的花圜小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