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慵懶花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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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 頁

 

  先是聞到了甜軟的香氣,接著白妄言看見了她的面貌。

  他愣住了。

  頃刻,這長年鎮守邊關的將軍大人低聲笑了。「我千辛萬苦,才忍下了不和你聯繫……吶,花念涵,你為什麼落下來?」

  那在他懷裡,靜靜睡著像朵海棠花的女子,還沒辦法睜開眼。

  白妄言將落難的花含涵抱進了矮捨裡去。

  裡面只有一張石床,一張草蓆,簡單的一桌一椅。沒有可以拿來當凶器的危險物品,也沒有可以拿來閒暇娛樂的東西。

  獨住在此的白妄言,只帶了一竹筒的茶葉以及大量的饅頭。在這裡一切都要靠自己,白妄言又是個不執著舒服生活的人,熱茶配饅頭連吃一季,對他而言不成問題。

  但手裡的女人在三千閣裡吃好穿好,不可能受得了這樣的單調。

  白妄言低頭望著被自己擺上石床的漂亮姑娘,心裡考慮起是不是要趁她還暈著的時候,拎著她上去,把人扔在禪房裡,這樣既可以裝作自己與此事無關,又可以將手裡的女人送回安全的地方。

  這可是一朵極其脆弱的花啊……

  同樣是女人,大漢邊關的女人一個比一個堅定而凶悍,但是眼前的這個女人,抱在懷裡的時候卻柔軟得像一捧絲綢,稍微一點施力不當,就會粉碎撕裂。

  那種脆弱幾乎讓他擰起眉頭,但他也很清楚,與其將她放在寺裡等住持發現、再由寺方送她回三千閣,白妄言會更傾向由自己親身護送她回去,確保她的一切平安。

  只有這個女人,他無法忍受她有任何損傷。

  然而現在他正在禪修的期間,無法踏離妙音寺範圍一步,如何處置這個女人,就成了一件為難的事情。

  「確實是個麻煩。」他喃喃。

  即使這個從天而降的麻煩,長久以來他一直遠遠望著卻始終沒有靠過去,幾乎不曾真實地碰確過她。

  她身上的香氣依舊,那樣粉嫩如春花的衣裾穿在她身上,也依然合適。

  而她的眉眼……也依然嬌怯怯的。

  白妄言的手撫過她的頰、她的頸,循著她起伏玲瓏的身體曲線虛拂而過,掌心若即若離,帶著不自知的憐愛。

  「到底要怎樣把你送回去呢?」

  他反反覆覆地念著,自始至終沒有離開花念涵身邊。

  天色暗了下來,花念涵在一片黑暗之中睜開了眼睛。

  第一個感覺是肌膚裡因為薄汗而濕黏,第二個感覺是身上沾著沙泥更不舒服了,第三個感覺讓她回想起自己往後跌落的時候,聽見那兩個高矮兄弟要擄捉她去翁家大少那裡。

  然後她意識到自己身上沉沉的,以指尖摸索著,在胸腹上橫著一隻手臂……是誰啊?

  她有點茫然,接著,她果斷地尖叫起來——

  在這裡,先將時間再拉回去一點,約莫十年前吧!

  那個時候兩人初見,都還只是孩子,緣分才剛剛要纏結成漂亮的同心。

  在白妄言的記憶裡,十年前的花念涵,還只是個瘦弱成皮包骨、臉色蠟黃的醜女孩兒。

  她身上掛著賣身葬母的木牌子,微低著頭跪在街上一角,身上髒垢的臭味把她身上的異香掩去了,相貌又不是頂好看,路上眾人來來去,誰能去理會她?

  誰又能想像得到,眼前的瘦弱女孩子,十年後能長成三千閣裡名動天下的十二金釵,身有異香的花念涵?女怒時,指尖泛出瑩白,身有山馬茶香氣;而歡喜時,指尖諸色變幻,染著淡淡繡球花的香味;尋常時間,則身帶白曇香,嬌滴滴的,一揉即散。

  當年的白妄言也無法預料。

  那時他已經入得軍旅,只是個低階小兵。如果就這樣走過,也許緣分也就這麼不了了之……但是偏偏出了事,牽起了他與她的第一次初見。

  前言行列的馬匹不知道受了什麼驚嚇,忽然發起瘋來,甩下馬背上的人之後,回頭衝來,大街上一片混亂——

  但跪在地上的女孩腳都僵麻了,根本站不起身,她驚惶得睜大眼球,卻動彈不得。

  耳邊只聞得一聲低啐,「站不起來也要會爬啊!」

  女孩兒還來不及分辯那聲音哪裡來的,就見一個身影攔在她身前,帶著鋼鐵與皮革的味道——

  然後那人的手一揮,爭光閃過,帶著半弧形軌跡的刀鋒倏然停在她眼尾,尖鋒顫顫地滴下一串血珠。

  從此女孩兒對這段往事的記憶裡,還添加了血腥味,以及一點尖銳的痛楚。

  那刀鋒太利,刀勢太烈,他的距離掐得很精準,沒有順著刀勢切下她半個腦袋,但是餘威未消的刀氣還是劃破了她眼尾邊上的額側肌膚。

  好好的一個女孩兒,這下子更是破相了。

  雖然從馬蹄下救得她性命,但卻害她破了相,又看看那片被踏碎的木牌子……

  白妄言皺了下眉。

  十七歲的青年伸出手,將懷裡一塊娘親在廟裡過過香火、想為他的行軍求福的青玉珮遞了出去。「拿去典當了,算是給你陪罪。」

  扔下一句話,他跟隨著大批軍人走掉了。

  兩年一次的回鄉,他也沒有在街上再遇見過這少女。

  記憶淡忘了,原本就只是個插曲般的小事情,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偶爾會想起,不知那女孩兒有沒有記得要把那塊玉典當個好價錢吶?現在應該平平淡淡地過日子才是吧?

  大漠邊關,出生入死,他從一名小兵,一步步成為上位者,再回到長安城時,他已經是鎮守邊關的將軍了。

  放得一個月的長假,正打算東晃西逛一陣子,就被結交的朋友逮住了,說是要求他出馬參加憐花宴,保住他妹妹的清白。

  白妄言滿頭霧水地去了,仰面一望,那三千閣真是威嚴華麗得令他也背心沁出冷汗。

  三千閣主冷淡睨來的目光,連他這個見慣生死的將軍大人都不禁低頭。

  最終,他還是保住了那個少女的清白,那一個夜裡,少女始終淚流不斷地哀傷睡顏,埋在他胸前,將他心口濕得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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