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君恩(下·續緣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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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6 頁

 

  「你會跟嚴君臨談到我?」他不無意外。他以為,自己會是他們兄弟話題裡的禁忌。

  「為什麼不會?你跟嚴家有長期的合作關係不是嗎?」

  只是這樣嗎?「那,你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嚴君離笑意斂去些許,拉回視線直視前方:「這就是我想跟你說的,以前的事,已經過去那麼久了,無論承諾還是什麼,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去做你自己真正想做的事,不必把自己困死在這裡。」

  嚴知恩有些訝然。

  他知道自己走模特兒這一途是為了他,也知道自己留在嚴氏是為了他,他什麼都知道,卻從無任何回應——

  有的,現在有回應了,他不稀罕,無論留不留,都無所謂。

  「就算,我不走這一途、不留在嚴氏?」幾乎是有些怨氣地,瞪著對方。

  嚴君離淺笑:「我知道你可以有更大的舞台、更好的發展。」

  「嚴君臨要是知道你這麼說,不知道會是什麼反應?」

  大概是咬牙切齒,再罵一次:「咬布袋的老鼠」吧!

  嚴君離不以為意地想。

  「公事歸公事,私交歸私交,閒暇之餘你若願意,還是歡迎你過來坐坐、喝杯茶敘舊,但如果是因為我而畫地自限,那大可不必如此,你的格局不只這樣。」

  誰稀罕多大的格局!他只想留在有嚴君離的地方、穿他設計的衣服,這人到底是真不懂還是裝無知?!

  他逕自生著悶氣,又沒辦法再像以前那樣使性子,只好閉上眼睛往後仰躺,用無言的沉默表達抗議。

  各自靜默了一陣,嚴君離低低歎息:「好久沒有像這樣,跟你躺在院子裡看星星了。」

  嚴知恩撐開眼皮,斜瞥他一眼,捕捉到那一閃而逝的懷念。

  所以,他也不是真的全無留戀嘛。

  在他更小的時候,他們常在夏天的夜裡,待在嚴家的院子裡乘涼,嚴君離跟他說故事,最後他會在對方臂彎裡睡著。

  真的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那時候的他,沒有煩惱,很純真,也很快樂,成天追著嚴君離的身影,只要看見這個人,笑得比什麼都還要開心。

  沒有太多的複雜心思,就只是純粹地,很喜歡、很喜歡他的君離哥哥。

  那個會牽著他的手學走路、餵他吃飯、陪他做功課、解決他所有搞怪的疑難雜症也從沒嫌煩過,很寵他、很憐惜他的君離哥哥。

  「我小時候是不是很愛哭?」

  嚴君離回瞥他:「有一點,不過我想,那應該是沒有安全感。」

  或許是多多少少察覺到父母對他跟對兄姊的態度是不一樣的,所以他動不動就哭,像是在確定,還有一個人會把他抱在懷裡疼惜。

  又或者只是想炫耀——看,我也有一個!

  「那時候,也不曉得是哪裡學來的,做什麼事都一定要啾一下,跟只小啄木鳥一樣,就像這樣——」身體微傾上前,要往對方唇上啄去——

  嚴君離直覺往後一仰,避了開來,微慌地睜大眼望他。

  他神色僵了僵,收回手,乖乖坐回去,乾笑兩聲化解尷尬:「這種事好像不太適合示範。」

  那段會帶著笑回啄他一口的歲月,已經走得好遠,如今的嚴君離,只會用驚慌的神情看他,保持該有的分際,再也不容他近身。

  嚴君離望著他,遲疑半晌才問:「你現在——跟家裡關係還好嗎?」

  還會需要以哭泣,來確認身邊是不是有人關心自己嗎?

  他聳聳肩:「你離開以後,我跟家裡也斷絕往來了,這些年一個人單打獨鬥,少了那一家子給我扯後腿,倒也輕鬆自在。

  「後來累積出一點名氣,他們有回頭來找過我,畢竟是自己的父母,總不能看他們窮困潦倒、流落街頭吧?我最多是讓他們三餐溫飽,不可能再給更多了。

  「然後有一次,家裡大掃除,意外翻出我媽以前的就醫紀錄,她在生我姊時難產,之後就不能再生育了。發現自己不是她親生的,也沒有太驚訝,去問了我父親,才知道我是他外面養的女人生的,我媽根本恨我恨得要死,怎麼可能疼得入心。

  「最戲劇化的是,我連我爸那一頭的血緣關係都沒有,我親生母親另外還有情人,我爸質疑過我的身世,在我出生三個月就去驗了DNA,證實我根本不是他的孩子,難怪他們會那麼瀟灑地把我賣了,就算當時沒有你,我也不可能在那個家得到一丁點的溫暖與關愛。」

  而他,居然還為此而與嚴君離鬧脾氣,如果沒有這個人,他的童年只會更悲慘,能不能平安長大都不曉得。

  「我後來也去找過我的親生母親,不過她已經有自己的家庭,還有一對可愛的雙胞胎小孩,她現在的丈夫對她很好,完全不知道她過去的事情,知道我是誰以後嚇得臉色發白,拚命求我不要去破壞她好不容易擁有的幸福。其實我根本就沒有要做什麼,只是單純想知道生我的人是什麼樣子而已。」

  他很平靜地說完,攤了攤手:「就這樣,身世大白,最終結果是沒有一方真正稀罕我,不是因為我身上有和用價值而接近,就是想把我這個人生污點踢得遠遠的。」

  從此真的孑然一身。

  迎上對方柔軟的眼神,不禁有些好笑,又感到溫暖。

  從以前到現在,就只有這個人,真正在乎他的情緒,一直到現在,都還擔心他受到傷害,滿眼的不忍。

  「不必用那種眼神看我,那種虛假的感情我也不稀罕,從以前就知道他們沒當我是一回事,現在又還有什麼好打擊的?」

  曾經有一個人,說要給他全世界所有的感情,愛情、親情、友情;情人、親人、知己,那個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一個嚴君離,就抵過一切。

  「你不是一個人,可以不是。」

  他呼吸一窒,偏頭望去,卻聽嚴君離幽淺接續:「現在的你,不可能沒有人愛,只要你願意敞開心房,不會找不到一個真心愛你的人,你為什麼不去試一次,只願意玩那種愛情遊戲?你明知道那樣只會更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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