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君恩(上·定情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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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1 頁

 

  「什麼?」嚴知恩還在狀況外,便聽他又說了下去——

  「好。我允你陪著我、允你將我放在心底,一生一世,再也不會趕你走。」他想,說得再多,都不及這幾句話重要,他遲了十年,才能真正答出口。

  嚴知恩張大眼,一時無法肯定,出問題的是他還是自己。

  雖然早料到,十年前嚴君離就是聽見了這些話才會疏遠他,他那時多少也有點故意的成分,想試探對方的底限在哪兒,想試試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只是最終,他還是失敗了,過於貪求的結果,是連最基本留在嚴君離身邊的資格都失去,整整十年。

  直到今天,他都已經連想都不敢再想了,才又意外給了他這個驚喜,連同他失去的、不敢再奢求的部分,都加倍還回給他,他一時恍神得消化不了,只能呆呆望住對方。

  「小恩?」嚴君離關切地低喊,雙掌捧住他頰容,定定審視。「你還好嗎?」

  「你——」這個人真的是嚴君離嗎?他一時無法確定了。「為什麼……那麼突然……」

  「會很突然嗎?」嚴君離笑了笑。「對你來說,或許是吧,但是於我而言,一點都不突然。它在我心裡已斟酌了十年,從第一天發現你的心事時,我就在想了。從沒告訴過你,會讓你離開,不是決絕地放棄你,是希望你的人生能有不同的選擇,說不準,那會比跟我在一起還幸福——

  畢竟,這條路不好走,不是每個人都能理解的,我不確定,那些異樣的眼光、離經叛道的批判,會扼殺掉你多少快樂。」

  「從小看著你長大,我對你的感情,從來就沒那麼純粹或絕對,其中還有一部分的親情、一部分的責任,那是我無法任性的原因,亦兄亦父的使命感,讓我必須穩著你、比你更理性、想得更多才可以。

  「所以,我用了十年來讓自己理性,我告訴自己,若這十年間,你或我都有了不同的結果,那就是真的過去了;若是十年後,你仍然不改初衷,而我們身邊都允許的話,這回就換我來任性……小恩?」

  「有,我有在聽!」嚴知恩努力在恍惚中維持清醒。

  這八成是一場夢吧,也或者……說不准嚴君離天一亮就會後悔了……他也不知道,總之,這一切都好不真實。

  嚴君離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後沒再多言,拉了他往外走。

  他還是呆呆的,也沒問對方要帶他去哪兒,只是出神地盯著被握牢的掌。

  那掌心相貼的溫度……是真實的,哥握得好牢,五指力道堅定,像是真的再也不打算放開一樣……可以嗎?真的可以這樣奢望嗎?

  嚴君離帶他來到折桂院,進了祠堂。

  「去爹牌位前跪下。」

  「我為什麼要?!」他都說他沒傷害嚴世濤了,哥不信他嗎?

  他是後悔、懊惱自己依然不夠謹慎,讓最珍惜的人受到傷害,可從不認為自己愧對嚴世濤,他們是半斤八兩,這個人打算對他開膛剖肚時可也沒留過情,他是要懺悔什麼?!

  「跪。」

  眼前的人堅定一句,也沒揚高半分音量,他雙腿就莫名軟了下來,「咚」地一聲矮了身段。

  嚴君離上前點上三炷清香,虔敬低語,聲浪雖輕,卻足夠讓身旁的人聽得一清二楚——

  「爹,孩兒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跟您面前這個人共度一生,您若同意,就允了我們,安安他的心。」

  插了香,將紅茇遞去。「擲出三個允茭,我這輩子絕不反悔。」

  就——這樣?會不會太兒戲了?

  嚴知恩接過紅茭,雙手竟微微顫抖。

  「嚴老爺,我知道以前是我不好,我沒大沒小,拜託不要在這個時候跟我算舊帳,我這輩子沒求過你,現在就求你給我個允茭,好歹我當初也沒真關你柴房,還讓你吃好睡好——」

  在心底喃喃默念了幾句,一擲,是怒菱。

  他變了臉色,不安地瞥去。

  身畔那人面不改色,拾起又遞回給他。「爹可能沒聽明白,你再擲一次,說清楚些。」

  「好,算我失言,都是我的錯,以後到了黃泉地下,我任你打不還手,你要怎麼算總賬都可以,現在拜託行行好,別整我,拜託拜託。」

  這一擲,笑茭,某人見他狼狽又低聲下氣,顯然笑得很樂。

  可他實在笑不出來,冷汗滑落額際。

  嚴君離再度拾起。「爹大概覺得你誠意不夠,再一次。」

  他是很感謝對方一再替他找借口賴掉,就怕有人存心和他卯上,他擲到死也擲不出允茭來……

  「嚴老爺,我真的很在乎他,如果不是為了他,我又何必把自己搞成這樣?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為了您的兒子,能不能請你暫且放下恩怨?我發誓我會用生命守護他,請你讓我留在他身邊好嗎?」

  這一次,他是連看都不敢看,擲下去,果然還是無茭。

  是笑到沒工夫理他了嗎?

  嚴君離無奈地歎氣,這回連撿都不撿了,直接陪他並肩跪下,雙手合十默道:「爹,您就別整他了,見他如此,難受的是兒子,若是沒得您允許,孩兒得要陪他長跪不起了。」

  父子倆溝通完,用眼神示意他再試一次。

  嚴知恩幾乎已經不抱希望,豈料,這回居然允了。

  他瞪直了眼,再試一次,還是允茭。

  第三回、第四回、第五回……直到連擲出十來個允茭,嚴君離微笑,雙手合十感謝地朝父親拜了拜,這才牽著他的手離開祠堂。

  「安心了嗎?」

  「你是跟他說了什麼?」好神奇,那個沒人性的臭老頭居然肯允他這種事,猶記得當初向老頭宣告時,那人可是氣得差點將他生吞入腹,咆哮著要他離他兒子遠一點,死都別妄想。

  嚴君離笑而不答,視線飄向前方,輕喃:「天亮了呢。」

  「是啊……」有些不知所云,步伐飄飄然地,還不太敢相信這是真的。

  「你一晚沒睡,需不需要去歇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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