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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竇月芽輕點頭,跟著他走到門外,通廊上的宮人哥哥面色凝重,連個御醫站在門旁也不敢多置一詞。

  「桂家是開朝元勳,封地在帝京之東的都巖城,爵位世襲,然而如今桂家就只餘定國公一人了。」華與剴低聲喃著,神色有些恍惚。「定國公和母后歲是姊弟,但年歲差得多,而定國公是庶子,在桂家身份不高,幾次死裡逃生,最終是母后決定帶進宮裡教養,才讓桂家唯一的子嗣存活,所以兩人感情如同母子。」

  竇月芽仔細地聽,兩人貼得極近,察覺他隱隱顫慄著,不由得輕拍著他的肩。

  他臉色微詫地看她一眼,露出滿是愁緒的笑。「盛蘭,不要忘了,就算母后走了,你還有定國公這個親人,你不孤單的。」

  她怔怔地望著他,不禁想到底誰才是孤單的?

  她不知道皇上待他好不好,但宮宴那便可察覺眾皇子之間並不和睦,他有手足卻跟沒有沒兩樣,要是連桂皇后都走了,他怎麼辦?

  他日皇上駕崩,何處還有他的立足之地?他不過才十九歲,即便老成世故得像是三十幾,可他畢竟只有十九歲,誰來保護他?

  「來人!御醫!「

  殿內突地傳來桂子玦沉重的喚聲,竇月芽和華與剴同時一顫,在御醫推門而入後,兩人跟著踏進殿內,就見御醫趕緊切脈,瞬地眉頭一顫,雙膝跪下,高喊道:「皇后娘娘……歿了。」

  華與剴身形踉蹌了下,竇月芽趕忙扶起他,卻見他虛弱地勾笑,拉開她的手。

  「我沒時……沒事。」

  竇月芽雙眼熱痛著,一把將他抱住。「怎會沒事?我都這麼難受了,你怎會沒事?」那般良善的人,那般關懷她,一張眼就能看見桂皇后的笑,個把月的相處,他豈會無感?她是那麼地喜歡她,彷彿彌補了她從小就失去的母愛,如今皇后不在了,她都管不住淚了,更遑論是未足月就被她帶在身邊,抱在懷裡牙牙學語的他?

  那擁抱讓華與剴愣住,壓抑的情緒如浪般洶湧著,但他沒有哭,只是暫時偎在她的懷裡,直到——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那涼薄的聲嗓,教華與剴抬眼立刻與竇月芽拉開些距離,還沒解釋,便見竇月芽已經咬牙低罵:「你為什麼現在才到?!」

  華與剎微瞇起眼,眸底滿是不悅。「這是怎麼著?先聲奪人,還是惡人先告狀?」他戲譫哼笑著。

  方纔轉進通廊聽見宮人已哭跪在地,他便知母后已歿。時間比他記憶裡的晚了近個把月,四月時見母后無事,他推測許是事情有所改變,母后也許會度過那一劫,豈料該來的依舊逃不過。

  進了寢殿,竟撞見她將華與剴摟進懷裡,面上那悲傷又柔和的神情是他不曾見過的,和此刻只差沒指著他破口大罵的神情可是天差地遠。

  沒來由的,他有些不悅。

  「你說那是什麼話?你難道沒看到……」竇月芽緊抿著嘴,勉強叫自己別衝動,只因桂皇后才歿,她實在不該在這寢殿裡口出惡言。

  華與剎斜睨她一眼,走到床邊,朝桂子玦微頷首,再將目光落在面色青白的桂皇后,定定地看著好半響,他伸手輕觸她的頰,雙膝跪下,啞聲道:「……母后,我回來了。」

  說也奇怪,就在那一瞬間,好似被病痛折磨得連病歿都眉頭緊蹙的桂皇后神情變了,眉頭鬆了,那好看的唇微微上揚著,似乎在笑。

  華與剴見到這一幕,壓抑多時的淚終於潰堤,跪在床邊低喊著,母后,四哥回來了。」

  殿裡殿外,頓時哭成一片,竇月芽也抑不住淚水,看著床邊三個男人以不同的悲傷送至愛一程,她不禁悲從中來,彷彿要將這輩子還沒派上用場的淚水傾盡。

  她不禁想,在她原來的世界裡,她是否已真正死去,在得知她死訊之後,是否有人會為我掉淚?

  她想,應該沒有吧。喔,不,也許總機小姐,又也許清潔阿姨會……但她們恐怕是白哭的,因為她就在這裡延續著生命。

  忖著,想到也許桂皇后是去到某個時空,如她這般經歷一場歷險,她心裡便覺得踏實了,只是淚水還在掉。

  竇月芽原以為桂皇后之死,會推遲她的婚禮,然就在桂皇后入皇陵的第三天,她跪接皇上的聖旨,再次陷入怔忡裡,只因她的美夢碎了。

  「怎會這麼急?「華與剴看過聖旨後,不解喃道。

  「與剴,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我別跟著他一起去近澤?「她抓著他,像是抓住最後一線生機。

  「……沒有辦法。」

  竇月芽頹廢地垂著小臉,如喪考妣。

  天要滅她……沒良心的皇帝竟要她明日和華與剎一道啟程前往近澤上任……關她屁事。她又還沒嫁給他,為什麼得要先跟他走?!

  「盛蘭,四哥不會虧待你的。」

  「可問題是我們又還沒成親,我為什麼要跟他走?」

  「盛蘭,你是皇上指給四哥的王妃,如果不是母后歿了,你們會照原計劃成親,如今因為母后歿了,四哥必須掛喪三個月,婚期也就差不多延至掛喪期滿後,王朝裡誰不知道你倆要成親,沒道理四哥要赴近澤上任,卻把你丟在這兒吧。」

  「可是……」她並沒打算要嫁給他啊。

  別說近澤,她連帝都到底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能逃去哪能做何謀生都不知道,更何況是靠近邊境的近澤,那裡可是他的地盤,她能上哪去?

  「沒事的。」華與剴好笑地拍拍她的肩。

  「要嫁的又不是你。」她低聲咕噥,對無法掌握的將來充滿抗拒。

  然而,再抗拒,遠赴近澤是誰也改變不了的狀況。

  竇月芽一夜未眠,作著無聲又無意義的抵抗,然而時辰一到,她還是被人從床上給拉起整裝待發。

  她幾乎是拖著牛步,能多拖一時就多拖一時,緩緩踏出分隔前廷後宮的圍牆,就見華與則在前頭的拱橋上,雙眼眨也不眨地睇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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