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沒有貶意……」他只是覺得她大快朵頤時,看起來很快樂。
「算了!」眼下她也沒跟他鬥嘴的興致,「我只是有點煩。」
「你會有煩心的事?」
「當然!」元千夢像看呆子似的睨著他,「我也是人耶!怎麼可能會無憂無慮?」
事實上,嚴馭堂還真有她應該無憂無慮的錯覺,因為他不太能想像光是看到魚就樂陶陶的她煩憂的模樣,再說她似乎很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過得很快樂——
比方說,滿心以為「救」了他而沾沾自喜……
見他不語,元千夢不禁反問:「通常這時,你不是應該要問我在煩惱什麼嗎?」
「我可以問嗎?」他以為,若她想講,自然會往下說,何況他其實對探人隱私壓根沒興趣。
「這……」元千夢有些下不了台,「所以我才說——通常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要問對方怎麼了嗎?不然先開口的那個人要怎麼往下說啊?」
嚴馭堂總算有點理解跟她說話的竅門了,「是有什麼事讓你心煩嗎?」
「就是……」把玩著髮絲,她低聲道:「我想去算命。」
「江湖術士的話可信嗎?」黑眸閃過一抹嘲弄的神采。
「可以參考看看啊!」沒有察覺到他的臉色微變,元千夢逕自道:「我的人生面臨了一些難題,這讓我感到心煩意亂,所以想聽聽不同的意見……」
俊顏迅速一沉,「若在下沒記錯,這個國家禁止卜筮之術不是嗎?民間還有人在用這些荒謬可笑的方法來誤導世人嗎?」
「如果你問的是還有沒有人敢這麼做一皇榜都說『有違者斬』了,大概也沒人敢冒生命危險替人鐵口直斷,不過若還找得到人算命的話,我還真想試試——」
「在下完全不信命理這類荒唐之言!」嚴馭堂按捺不住的打斷,「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事在人為』才是真理!」
「我能理解你的想法,很多人也這麼想,否則當朝天子不會下令禁止卜筮之術,但人生有很多困惑的時候——」
「即使是那樣,也不該求助那種愚人之術!算的好便罷,算不好豈非賠上一生,甚至殃及旁人?」
「你說得是有道理,但人在徬徨無助時,占斷之言也是一種參考——」
「在下寧可自主一切,也不願別人插手改變我的人生!」
「若能自主一切當然很好,但事情常常沒你想的那麼簡單,還必須考量許多人事物,這種難以抉擇的時候,聽聽不同的意見未嘗不好——」
「若你曾經受過那些滿嘴胡言的術士之害,或許就會像當朝天平一樣,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願放過一人了!」
「寧可錯殺一百,也不願放過一人……」望著他冷淡的面容,元千夢完全無法認同,「這也太矯枉過正了吧?即使你們都因算命結果失准而吃過虧,也不能全盤否認它的存在價值,這世上還是有很多人在無助不安時會想尋求這方面的幫助——即使只是心靈上的慰籍也好。」
「心靈上的慰籍?」嚴馭堂冷笑,「那跟自欺有何兩樣?」
「不要擅自將你的想法套用到別人身上,你這樣跟獨裁的暴君又有什麼不同?」她不悅的反問。
「你……」很少有人敢公然對他大唱反調,嚴馭堂不禁面色鐵青。
「算了!」不顧他的臉色欠佳,元千夢霍然起身,「話不投機半句多,我不想再浪費時間跟你爭論,你好好休息吧!」
提起木桶,她轉身離去,卻在回頭的剎那,瞥及黃春回與映畫的身影。
「丫頭,你怎麼了?」見她怒氣沖沖,後頭的嚴馭堂則是神色僵硬,黃春回十分疑惑。
「我正打算將捕到的魚送去讓映畫料理呢!」元千夢若無其事的笑著。
「你還吃得下嗎?」黃春回取笑,「從地上的殘骸看來,你在這裡吃掉的魚應該足以祭飽你的五臟廟了。」
映畫也上前朝桶中望了一眼,「奴婢以為依小姐對魚的喜愛程度,應該會烤得一條也不剩才對。」
「喂!再怎麼喜歡吃魚,我的胃也不是無底洞好嗎?」元千夢抗議。
「既然如此,這些魚就改日再處理吧!」
「不行啦!說好的事是不能反悔的,否則除了可能被天打雷劈外,還可能會下拔舌地獄喔!」
「小姐如果再不多留點口德的話,應該會比奴婢更需要擔心這些問題。」
「你這是在詛咒我,還是在五十步笑百步?」
「好了,別鬥嘴了,要料理魚兒就趕緊去吧!忙了一天,我的肚子已在大唱空城計了。」黃春回出面調停紛爭。
「說得也是,時間寶貴,咱們快走吧!」想到晚上又有魚可吃,元千夢重新露出笑瞇瞇的表情,「待會兒我也可以幫忙喔!」
「若小姐懂得何謂時間寶貴的話,袖手旁觀就好,切莫插手。」
「哎呀!你這是什麼話?不要瞧不起我!」沒再多看嚴馭堂一眼,她自顧自拉著映畫走了。
送走唇槍舌戰個沒完的她們,黃春回轉向臉色僵硬的嚴馭堂,「你和那丫頭吵架了嗎?」他看得出他們之間不太對勁。
「也沒什麼……只是對某些事的看法不一樣罷了。」嚴馭堂四兩撥千斤道。
「那丫頭涉世未深,歷練也不夠,很多想法還很單純,你可別跟她一般計較。」黃春回提醒。
「我知道,或許是我太武斷了……」抿抿唇,嚴馭堂道。
的確,她和有切身之痛的他一點都不一樣……他應該要想到這一點,卻因事關芷茵而情緒失控……
第4章(1)
用過膳後,嚴馭堂早早便躺下安歇——這也是他現今最需要做的事。
不意外的,李進得到消息後,立即派出他的十二名近親侍衛南下護駕,因此他的安危暫時無虞了,只是他該如何揪出幕後主導?審視著身上的傷痕,他陷入沉思。
此時,一陣悠揚的旋律自窗外流洩而入。
翻身下床,他走到窗前,瞥見十餘尺外的大石上坐著一道纖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