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本是浮萍,依水而生。
「小姐……」翠綠眼眶紅紅地看著小姐。
「一切都會到頭的,翠綠。」溫如玉平淡地說道。
「翠綠會一直陪著小姐的。」
微微一笑,「翠綠。」
「小姐,什麼事?」
「我一直都把妳當做姊妹,怎麼可能讓妳受苦呢?」
這皇宮金雕玉砌,一旦入宮,她還能有懸念嗎?不是受寵便是失寵,無論是哪一件,都不是她想要的。
本以為她會跟姜傾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求榮華富貴,只求細水長流,可命不由她,她本就厭惡了女人間的戰爭,卻身不由己地陷入更黑暗的沼澤。
「小姐,妳這是什麼意思?」翠綠瞪大眼睛,不解小姐的想法。
「妳不是喜歡姜府的書僮嗎?」她看在眼裡,心裡本想若是她嫁給了姜傾生以後,就替他們作了主。
「小……小姐……妳別說了……」翠綠也沒比溫如玉大多少,聽見這事,她羞得抬不起頭。
「我記得妳比我大了一歲,照理說,早應該嫁人了才對,可我一直沒替妳安排。」
溫如玉微微皺眉,為自己的粗心感到愧疚,枉費翠綠盡心盡力地伺候她,她竟將這麼重要的事情給忘記了。
「小姐,妳說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呀?」
「妳今年都十七歲了,是該嫁人了……」說著,溫如玉走進庭院,她的庭院裡沒有多少人,因為她喜靜,不喜歡有人打擾,所以下人做完該做的事情便會自行離開。
「我……」翠綠紅著臉支吾著。
「好了,我會替妳好好跟姜家說一番。」念在舊情上,姜傾生應該不會反對,翠綠也可以遂願。
「小……小姐,我出嫁了,妳呢?」翠綠終於明白小姐的意思了,一臉的驚恐,她雖然也希望能嫁一個好人家,可要她丟下小姐,自己過好日子去,她怎麼能做到!
「到時我就會一人進宮。」她輕輕地說著。
「不!」翠綠拚命地搖頭,「這怎麼可以!奴婢要一直伺候小姐,就算終生不嫁也不會後悔的,小姐,妳別趕我走!」
溫如玉輕歎一聲,轉身便看見翠綠哭得一塌糊塗,心有不忍,卻只道:「我已經決定好了。」
「小姐……」翠綠自知小姐對她好,可她沒想到小姐竟然要自己一個人進宮。
「翠綠。」她輕喚著。
「小姐,不要……」翠綠不敢大聲地哭泣,只敢壓低聲音,輕輕地啜泣。
「就當是還我一個心願吧……我與他是無緣了,妳就替我還了這份情吧,嫁一個喜歡的人……」這才是她的私心,她與他是不可能了,就讓他們身邊的人續寫他們的情吧。
聞言,翠綠更是泣不成聲。
沒有多餘的安慰,溫如玉走進了內室,準備休息一下,她確實是累了,所以才央請父親讓她去別院好好休息一番,讓她離開這是非之地。
翌日,溫如玉便上了去承德別院的馬車,坐在豪華的馬車裡,聽著吵鬧的集市漸漸遠離。
溫如玉向父親要了翠綠的賣身契,轉而扔進火裡一燒,成了一堆灰燼,而姜家書僮早立在溫府門口。
這事是早已說好的,只是她一直沒告訴翠綠,將翠綠委託給了書僮阿九後,她緩步地離開。
現下,已經沒有什麼事情讓她掛心了,只除了姜傾生,欠他的,這一輩子是還不了,只求來世,讓她贖了這份情。
出了城,她只能聽到車輪轉動的聲音,還有馬蹄聲,溫朝宗擔心她的安危,所以派了好幾個護衛保護她,美其名曰擔心她的安危,實則還不是怕她逃離了他的操控。
那一日父親突然命令她一起去狩獵,她心中已有些明白,卻沒有反抗,又如何反抗得了?避得了那一次,那下次又該如何是好呢?
自她懂事以來,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嫁給另一個男人,在她心中,她以後的依靠便是姜傾生。
第一眼,她便讓他那比她還要出色的容貌給迷了心智,但他卻滿臉的不耐煩,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大膽。
可從來沒見過這麼美的人,她情不自禁地抬頭多看幾眼,被他狠狠地瞪了回去,那時她才知道這個美麗得不像話的男子身體不好,一直躺在床上休養,於是她便天天來找他玩,即使從未得到過好臉色。
有一天,竟看見姜傾生爬在樹上,一臉的愜意,被她發現後,他也是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她聰明地不說話。
後來,他問她:「為什麼不好奇重病在身的我,會出現在樹上?」
她說:「你不說,我便不問。」
他先是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露出了他們相識以來的第一個微笑,很淡,卻讓她一輩子也難忘。
就這樣,她不問他的事,他也不問她的事,他們就這樣相處了十年,十年裡,她喜歡待在他的身邊,任他疼著她,愛惜她。
這種感覺她沒有從所謂的家人身上體會過,她一直以為那是親人之間的感情,可當她問出心中所想時,他狠狠地吻了她。
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吻,只是唇碰唇,他的牙齒甚至不小心地磕破了她的唇瓣,那一刻,她知道,原來這不是親情。
那一年,她十二,他十五。
漸漸地,他們的關係越來越親密,即使姜家不如以往的繁榮,她卻沒有變過,一直是這樣待他……
手指輕輕地撫開簾子,正是春季時節,樹枝正冒出嫩綠的葉子,飄浮著的空氣也有一股濃濃的土壤氣息,不遠處一座一座的山嶽,褪去了枯黃的外表,一片盎然。
以往可以與他一起賞春,如今卻只有她一人。
從今往後只有她一人了……
一滴淚輕輕地滑出眼眶,滑過臉頰,沒入衣裙之間。
第2章(1)
承德別院位於蘇州西南方向,位置偏僻,人煙稀少,一輛華麗的馬車停在承德別院前,待車伕擺好轎凳,一雙穿著繡工精緻的繡鞋的腳,輕輕地踏在凳子上。
溫如玉一手微微撩起長裙,一手扶著丫鬟的手,動作優雅地下了馬車,眼不斜視地垂看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