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馬車裡,他擺了擺手,示意馬車伕快快回城裡,才艱澀地問著,「我說世濤,你認識她多久了?」
「你是指伏旭?」
樊入羲輕輕點著頭。
「應該……有十年了吧。」他大略估算著。
「十年?」樊入羲驚詫地張大眼。「她今年幾歲?」
「我沒事問他幾歲幹麼?」
「也對,姑娘家的芳齡總是不方便透露。」樊入羲頗認同地點了點頭。
他話一出口,連快要睡著的卜希臨也不禁睜大眼,和文世濤不約而同地瞪著他。
「幹麼這樣看我?」他有點不自在地輕咳幾聲。「外頭的人都以為我仗著好皮相在美人窩裡遊戲花叢,但實際上,我很純情的,而且我眼光很高,真正入得了我的眼的……就只有剛剛初見的伏旭了。」
兩人倒抽口氣,默契極佳地對看一眼。
「剛才那一瞬間,我的心被挾持了……我才知道,什麼叫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終於遇到對的人,終於遇到我的真命天女。」樊入羲說著,俊臉上泛著微妙的酸甜。「唉,才初識,一分開就犯相思……原來這就是思念的滋味。」
文世濤聽不下去,很好心地想要糾正他錯誤的想法時,突地聽到外頭有馬蹄聲逼近,馬車隨即停住。
樊入羲一頓,掀開車簾問:「發生什麼事了?」
「爺兒,孔雀城悅來茶肆的何掌櫃派人捎來消息,說是卜姑娘的爺爺犯病。」掠陽策馬靠近馬車,稟報道。
文世濤眉頭深鎖,將卜希臨摟進懷裡。
第10章(1)
得到消息,卜希臨急著想趕回鳳鳴山谷,卻被文世濤給攔下來,先將她帶回文府歇息。
一來是天色已黑,趕夜路,就怕遇到山賊,二來是何掌櫃早就請了大夫醫治卜三思,只是為了保險起見,才差人快馬加鞭向他們通報一聲。
能夠年紀經輕就將家裡的事業經營得有聲有色,樊入羲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其實有著細膩的心,早在他帶著文世濤回天水城時,便跟底下人吩咐過,多加注意卜家的狀況,正因為如此,何掌櫃不敢輕怠,三不五時便到卜家走動,這一回才能在第一時間安排卜三思就醫。
「可是,我擔心爺爺……」躺在床上的卜希臨心急如焚,只想趕快回家。
「別擔心,入羲說了,有何掌櫃發落著,有任何狀況他會立刻派人送口信來。」文世濤安撫著她。「要回去,等天亮再回去,更何況你的身子還虛弱得很,也不適合在這當頭長途跋涉。」
「可是……我怕拾幸的秘密會被發現……」
「別擔心,明天我就陪你回去。」他緊握著她的手,不斷地安撫。
卜希臨只能無奈點點頭,在喝了有安神效用的藥之後,慢慢沉入夢鄉中。
文世濤瞅著她的睡臉,心一陣陣地泛疼著。
他很想勇敢地替自己爭取一回,可現實卻殘酷地一再打擊他,讓他不得不正視現實。
向來硬朗的卜爺爺,總是身強體壯的希臨,卻莫名都病倒了,這意謂著什麼,已經不需再說明。
這情況,就跟當年一模一樣,看似不起眼的小病,卻慢慢地轉變成無藥可醫的重症,從此撒手人寰……而她,也面臨著同樣的未來嗎?
他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去?
還是說……趕緊離開她?
他忖著,又怕詛咒已經開始生效,就算他現在離開,也是於事無補。那麼……他還能做什麼?
看著熟睡中的人兒,他不禁悲從中來。
不是他不肯爭取,而是他根本沒有資格爭取什麼,他的存在只會傷害身邊的人,這樣的他還留著做什麼?!
他真恨這樣的自己,恨之入骨!
「留著你的命,也許還能救她。」
門外傳來低沉的嗓音,文世濤防備地抬眼望去,房內燭火映照出門外人的身形,那高大的身影像是穿著寬大的斗篷,教他不由得一怔。
看了眼卜希臨後,文世濤隨即起身開門,果真瞧見朔夜就在門外。
文世濤瞇起眼瞪他。「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因為我聽到有人在祈求。」朔夜笑道。
「……你以為自己是神嗎?」
「不,我只是一個可以實現你願望的惡鬼。」
文世濤怔愣地看著他,抿了抿唇,怕兩人對談的聲音會擾醒卜希臨,於是合上了門,往外走了幾步。
「你……可以實現我的願望?」他問著。
他才不管他到底是不是惡鬼,他只想知道……自己能否擺脫一身詛咒。
「當然可以。」
「真的?」
「我實現了范姜魁的願望,不是嗎?」朔夜笑睇著他,那眸色有幾分癲狂妖冶,似人似魅。
文世濤微擰眉。「范姜魁的願望?」
「你也親眼見識到執秀的身子,已經和一個尋常人沒兩樣了。」
文世濤想起那一晚,范姜魁為了讓執秀能像個尋常人生活,願以己身五感做為交換,可是……「執秀說,咒沒有成立,因為范姜魁的五感並未消失,他還是和往常一樣。」
「是誰跟你說,咒術師就非得以物換咒?」朔夜好笑地看著他。「我確實對范姜魁施了咒,但咒被文執秀給破解了,因為她那一份執著的愛,所以咒在瞬間化解,祛除她身上的病痛。」
文世濤聽得一愣一愣,不知道該不該信他,可執秀能夠恢復成正常人,確實是不爭的事實。
垂眼尋思片刻,他抬眼道:「那麼你要怎麼實現我的願望?你又怎麼知道我內心的渴望?我得用身上什麼東西換取?」
他刻意隱瞞想法質問著,就不信他會知道。
朔夜始終含笑。「你想要解開身上的詛咒,讓你身邊的人永遠不再受其害。」
文世濤不敢相信的半瞇眼。「你……到底是誰?」他連伏旭也從未提起過這事,知曉的人唯有執秀、入羲和希臨,而他們不可能隨意向人透露。
「不過是個可以實現你願望的咒術師罷了。」朔夜冷笑著,上下打量著他,像是在想什麼,又像是在賣關子,好半晌才道:「我不需要你拿任何東西換取,我只要你跟我打一個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