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丞堯又是那樣無情背叛,狠心辜負了她,他甚怕她熬不過這痛,做出什麼傻事,只能派著一批精銳的影衛暗中守護。
他更怕,她會走到他面前,開口要他放她走。
他做不到。
縱然知道把她囚在皇宮裡,她不會快樂,縱然明白她心中沒有他,他也不願放手。
「陛下,奴才已送娘娘回玉寧宮歇著。」崔元沛去而復返。
嚴雋掩著長睫,一束束金色碎光在那冷峻的面龐上閃動。「皇后看起來氣色如何?」
「稟陛下,娘娘她……瞧上去有些憔悴。」
「可有吩咐御廚按照御醫開的補身藥方,幫皇后調理膳食?」
「一切遵照陛下聖意,御醫們不時會上玉寧宮替娘娘把脈,開一些安胎的方子,奴才也會時時守著,請陛下放心。」
「知道了,無事便退下吧,朕想一個人靜靜。」嚴雋揉著深皺不展的眉頭,低掩的眸有著苦澀與自嘲。
崔元沛張嘴欲言,終是又將快到口的話給嚥回肚裡。他真不懂,睿帝明明在乎皇后得緊,卻又不願踏進玉寧宮近身關心,只要一下了朝,便到離玉寧宮最近的摘玉閣來待著,時不時便要影衛回報皇后的近況。
究竟有什麼誤會,非得這般折磨著自己?崔元沛為主子歎了口氣,不敢多說什麼,福了福身便退到閣外守著。
心底很苦,當真是苦不堪言。
她愛的男人,以為她愛著別人,更把她肚裡的孩兒當作是他人的孽種,因此厭惡她,不喜見到她。
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苦?洛瓊英對自己苦澀一笑,一手攏緊了水絲披風,一手提著一盞宮燈,緩緩走進越發蕭索的傍湖水榭。
拍掉白玉石凳上的塵灰,她輕輕落坐,上身倚著石欄,想著先前與嚴雋暗中過招的那些舊事,不禁輕笑出聲。
她不曉得,不遠處有道頎長的青色身影,因為這聲嬌脆鈴琅的笑聲,眸光漸軟,胸中蕩起無邊柔情。
方纔影衛回報,說她遣開了宮人,獨自一人走向靠近冷宮的幽僻水榭,按捺不下想見她的渴望,他便換上了昔日扮成秦悅的喬裝,來到這裡。
依然皓白皎皎的月色,如同溫潤的珍珠光芒,碎灑在她身上,她仰著秀顏,一手撫著依然平坦的腹部,唇上那抹笑弧,靜美可人。
此時此刻,她心中想的是何人?能讓她一展笑顏的那人,會是誰?
思及此,一抹澀然在心上劃過,痛意牽動全身,嚴雋閉上了人皮面具下的雙眸,拳心收緊。
「是誰在那裡?」聽見那頭暗處傳來細微的衣料摩擦聲,洛瓊英撤下笑顏,換上滿身的戒備。
嚴雋尋思片刻,仍是緩緩走進水榭。
洛瓊英一見到那張醜陋的人皮面具,目光一怔,心口微微一窒。
他為什麼會扮成秦悅,出現在這裡?
兩人無聲對望了好半晌,月色映照在他們面上,彼此陣底皆是漣漪湛湛,
然後,嚴雋用著他那低醇溫雅的嗓音,低聲道:「我見姑娘想得正入神,所以不敢進來擾你。」
洛瓊英怔望著他,眼眶泛起濕意。「這裡非是我一人能獨佔的地方,又怎會擾我?你多心了。」
頎長的青色身影朝她走近,在她身側的石凳撩袍落坐,她心口一悸,連忙掩下眸子。
他不是不願見到她嗎?不是很厭惡她嗎?又怎會扮成秦悅來此見她?
鳳眸貪婪地直睇著那張秀美芳顏,嚴雋知道自己這樣十分可笑,為了見心愛的女子,竟然得扮成另一個人,才敢接近她。
可為了她,他連東祁國都可以棄之不要,又何妨這點可笑。
忍下想碰觸她的洶湧渴望,嚴雋嗓子微啞的道:「我瞧姑娘方才兀自笑得開心,可是想起了誰?」
不願放手,也不願讓她離開自己眼前半步,也明知刻在她心上的,是他人的身影,可他仍是問出了口。
也許,真要非得親耳聽見她,一次又一次的對他說,她不愛他,不稀罕當他的皇后,他才能真正死心,甚至是放手。
洛瓊英的陣光堪比月色溫瑩,直望入他的眸心,微微一笑,道:「我是想起了我腹中孩兒的父親,才會笑得這般開心。」
嚴雋別開眼,人皮面具下的俊顏緊繃,嗓子略僵:「原來如此,看來姑娘對腹中孩兒的父親用情至深。」
果然,她心裡想的念的,都不是他。
「秦悅,我想同你說個故事,你可願意一聽?」洛瓊英嫣然一笑。
「你說吧。」嚴雋抑下滿腔的悶鬱,態度有些冷淡。
洛瓊英也不以為意,兀自說了起來:「在很久以前,有一座冷宮裡,住著一對母女,後來這個女兒長大了,鬼點子變多了,冷宮又是三不管地帶,要是平日沒鬧出什麼大事,沒人會理會裡頭缺啥少啥,所以這個女兒便時常找機會假扮成宮女,偷偷溜出宮。」
雖不明白她為何要藉這個故事,提起她的過往舊事,嚴雋仍是沉下心,靜靜聽她訴說。
第10章(2)
「一次偶然機會下,她遇見了一個他國的皇子,那皇子正好四處遊歷,性子甚好,與她一見如故,便結交成摯友。後來,趁著有一回宮中大宴,她偷偷帶著那名皇子,扮成太監進了冷宮,讓她的母妃也見見這名摯友。」
嚴雋垂下眼眸,胸口發緊。他知道,她口中的那名皇子,便是景丞堯。洛瓊英瞧出他眼底的妒意,嘴角不由得越發上翹。「後來啊,這位皇子愛上了她的母妃,千方百計想將她們母女二人帶出那座冷宮。」
嚴雋一僵。
洛瓊英笑了笑,復又往下說:「結果,過不了幾年,國滅了,冷宮也殘破了,她本以為自己和母妃終於自由了,結果那個滅了她家國的壞人,竟然強娶她當皇后,壓制昔日家國的臣民,母妃也被眨為官婢,不知發落到何處值差。」
「為了救出母妃,她只好裝成傻子惹人嫌、惹人厭,順利瞞過眾人的耳目,在敵國的皇宮中像個棄後一樣的窩著。昔日的那位皇子摯友,費盡心思與她聯繫上,與她訂下誓約,只要她願意說服她母妃卸下心防與他相守,他必定傾盡全力助她離開。為防外人起疑心,擔心會讓她母妃引來殺身之禍,兩人小心翼翼,不敢讓任何消息走漏,就連救人也得再三顧忌,分頭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