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戰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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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兒聚集的商人從四面八方而來,那些連眼珠髮色都不同的商旅,賣的商品更是五花八門,除了各式香料,五顏六色的織毯、絲綢,還有羊毛、獸皮,當然也有許多人販售馬、牛、羊,買賣驢子和駱駝。

  「這兒怎會這麼熱鬧?我以為你說這是荒城。」

  「十多年前是。」發現她的注意力被轉移,他心頭一鬆,解釋道:「你看到旁邊那雪山了嗎?」

  她轉頭看去,看到城外遠處那座連綿的雪山,她知道兩人就是翻過了那座山脈,才到了這兒來。

  他站在她身後,以只有她能聽到的音量解釋:「這座山脈長達千里,山上的雪,終年不化。山脈南邊自古就是絲綢之路,一路上大城小城不少,可那兒早已被蒙古大軍把持。」她知道絲綢之路,她從書冊上看過。

  他告訴她:「大軍軍隊是由各種不同的蒙古部族組成,那些部族問也不是真的就合作無問,你給了這位族長規費,就不能不給那位族長送禮,若一個不小心,錯判了情勢,得罪了其中一位,那整年的商貨被沒收充軍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更別提時不時有軍爺這要拿、那要吃,就算沒付錢,也只能敢怒不敢言的自認倒楣。」

  她領悟過來,「所以商人們才聚集到這裡來。」

  「對,久而久之,山脈北邊的這座荒城,就成了一些沒那麼多錢打通關節的商旅,趁冬季私下交易的聚集地。」

  她在他身前轉身,好奇的仰頭看著他:「但這兒,至少得多繞上百里吧?」

  聞言,他再道:「雖然得多繞百里路途,可商旅們大老遠來,千里都走了,當然不在乎這區區百里,況且少了軍爺們的剝削,利潤可遠比走南邊那兒豐碩許多。」

  確實,若無利可圖,也沒人會大老遠繞這麼一大圈,橫跨那雄偉的雪山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就差點死在那裡。

  「為何要趁冬季?冬季不是更不好——」

  她話到一半,自己反應過來,喃喃道:「因為冬季嚴寒,走商難,行軍也難。」

  「對。」他看著她,扯了下嘴角,「你很聰明。」

  這句稱讚,讓她眼一黯,脫口就自嘲的道:「太聰明也不是什麼好事。」

  他一愣,她也是。

  一時間,繡夜有些尷尬,怕他問起她為何會這樣說,她垂下視線,慌忙從懷裡掏出那張被捏皺的單子,道。

  「我們需要買胡麻、枸杞、藿香、肉桂……之類的,你想這兒有嗎?」她的嗓音,微緊且啞。

  他知她在轉移話題,只輕握著她的手,淡淡道:「那應該是在前面右手邊那條街,我們過去看看吧。」繡夜沒抬首,只點點頭,任他再次牽握著她的手往前走。

  因為他沒多問,因為他握著她的手,因為他不疾不徐的陪著她走,她慢慢的放鬆下來,偶也會瞧一下旁邊那些商人小販,說唱雜耍。

  她拿著那單子,告訴他需要什麼樣的藥材,他就帶著她去有販售的攤子或店面釆買。

  繡夜有些好奇,他若不識字,之前是如何和人交易,但她很快發現,他有很強的記憶力,只要同他說過一次藥名和份量,他從來不曾搞錯,而且他比她清楚那些藥材長什麼樣子,甚至懂得分辨好壞。再加上他身材壯碩,那滿佈傷疤的臉,讓他就算不橫眉豎目也顯得嚇人,倒也沒幾個商人敢隨便蒙他。

  這城如他所說,曾經起過戰事,所以有些屋瓦房舍,還有被榷殘的痕跡,但即便如此,聚集的人們已開始修整街道房舍,在這兒安頓下來。

  除了商人,她發現這兒也有些殘兵,但多數已脫去軍服,轉成商旅的護衛、保鏢,她會認得,是因為有些人仍佩著軍刀,穿著破舊軍鞋。可也如他所說,這座城是法外之地,沒人會問你從哪兒來,要到哪兒去,大夥兒不大管旁人閒事。

  她被這熱鬧的市集所吸引,以往她總埋首書冊裡,製圖、造器,很少出門,就算出門,家鄉那兒的街市也沒這兒有那麼多新奇少見的事物,讓她看得目不暇給。

  每當她看見不曾見過的景象,或讓她困惑好奇的商品,他總會主動適時開口和她解說。他像是從小在這種市集裡長大,幾乎沒有他不曾見過的事物。她很快發現他也會說好幾種不同的語言,能夠和人簡單的對答。

  他一直牽握著她的手,遇有人多的地方甚至會攬住她的肩頭,將她護在懷中,不讓人擠著了她。

  「大爺,幫你夫人買把梳子吧?」

  當他倆買了最後一樣藥材,欲離開時,隔壁那攤專門賣木梳、木盒、簪子的小販張嘴就衝著他和她吆喝,「我這木梳、簪子都是江南宋人巧匠以紫檀做的,這些白色的圖案,可是鑷嵌了珍珠貝殼的,做工是頂級的好啊。」聽到小販提及那千里之外的家鄉,她愣了一愣,不禁轉頭看去。

  那些小巧的木梳木盒非常精美漂亮,上有貝殼珠母鑷嵌的銀白鈿螺,圖案有花有萆、有蝶有鳥,還有些盒子上雕著南方的水鄉風情、庭台樓閣。

  小販耳聰目明,聽得她剛剛以漢語說話,又穿著漢服,他一喊,她便轉頭看來,似對他的貨品有興趣,忙開口招攬:「夫人,你也是宋人吧?你喜歡哪一把,我拿給你看,異地遇老鄉是縲分,我便宜賣你。」繡夜聞言,露出歉然的淺笑,搖了搖頭。

  「不用,我不需要,謝謝你。」

  說著,她轉頭就走了,任那小販在身後叫喚著,也沒回頭。

  可他感覺到手中的小手,不自覺緊握著他的手,快步的拉著他往前走。

  她是南方人,他早就知道,但不知竟來自那麼遙遠的南方,宋國本佔據東方大半山河,但百年前就被金國逼退至南方,江山短少一半,但因有大江大河天險阻攔,雖偏安於南,但那兒是水鄉澤國,氣候溫曖、土沃地美,據說種什麼就能活什麼,人民不牧羊、不養馬,但種田捕魚,且善做買賣,民生極為富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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