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仔細瞧去,還能見著通往後頭的門簾下,有幾許翠綠的長梗,和些許驚人的艷紅。
那紅,如此艷,似血一般,有些嚇人。
或許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這店,雖然杵在熱鬧市街上,卻門可羅雀。
不過,他這不知是賣茶還是賣書的老鋪子,倒也不是完全沒有人上門,正當他將這月新綠的秋茶,撒進沸騰的壺水裡時,一名書生急匆匆的越過大街,衝了進來。
「大哥、大哥——」
他抬起那清冷的眼,瞧著那揮舞著手中書冊,直嚷嚷的傢伙,淡然問。
「什麼事?」
「我找到了,找到了,找到那巫女了!」那闖進來的書生,上氣不接下氣的道:「二哥的生死簿,方才有個名字的死期消失了!我查過了,那傢伙的先祖是獸人!」他停住了撒茶的動作,那總是波瀾不興的眼眸,漾起了一抹光亮。
「在哪?」
「西邊,白山那兒。」
終於——
他長袖一揮,爐火瞬間熄滅。
那巫女是神之後裔,其血其肉,皆是眾妖群魔所貪、所求。她懷惡咒,永生不死,為避妖魔分食,必也以法咒拘來妖獸魔怪伴身護己,兩千年來,皆是如此,卻在數百年前,忽然不再強求作惡。
他為了找她,耗費多時,今日總算有了消息。
新來的書生,也不介意新茶才泡,抓起白瓷小壺,自個兒將小杯翻轉,將茶水倒進杯裡,喝了一口,道。
「大哥,現在怎辦?要去逮她嗎?」
「老七,你知道是哪一種獸人嗎?」他看著七弟,再問。
「當然。」書生扶好自己頂上的帽子,替自己再倒一杯茶,「我辦事,哪有遺漏的。那傢伙是頭黑狼,還是個混血的,大概八代之前那位先祖才是純獸人。那巫女八成是被逼急了,否則沒事找個獸血這般稀薄的,一不小心可是會死人的呢。話說回來,她哪在乎是否會死人,那女人冷血到了一個極點,你記得五六百年前那個姓冷的吧?就是她強行喚SI才會獸化的,還差點被她弄掛了。」櫃檯裡的書生沒費事糾正老七的錯誤記憶,只朝一旁鋪子裡的書架伸出手,一本古冊嗖地飛入他手中,他垂眼瞧去,只見那書皮上,有著褪色毛筆書寫的楷書,上書著五個字。
魔魅異聞錄——
他伸手翻看,很快翻到了那一頁。
黑狼——
西北有巨狼,毛色豐厚,漆黑如夜,有利爪、長尾。
能幻化成人,勇猛無匹,妖魔也避,應是獸人無疑。
其族人四散於西北深山野林,受人畏懼崇拜,是謂阿朗騰。
他合上那古冊,將手平攤,古冊立時飛回架上。他走出那老舊櫃檯,一路走出了鋪子大門。
那忙著喝茶的書生見狀,連忙提著茶壺跟了上來。
隨著他倆的離開,櫃檯、書架、桌椅,甚至後頭那開著妖異紅花的小院,全部一個跟著一個梢散,那店舖子裡,唯一還存在的,就是那書生手上提著的小壺、手裡握著的小杯,但大街上的人,卻全像沒長眼似的,沒有人注意到那憑空消失,不知是賣茶還是賣書的鋪子,沒人發現少了問店,沒人察覺街上短少了那面總是迎風搖曳,寫著「茶」字的店招。
秦家老七跟在大哥身後,一邊忍不住又倒了一杯茶喝;沒辦法,他一路跑來,實在太渴,還真怕自己慢了一慢,耽擱了這天大的消息。
「大哥,怎麼樣?你要去白山嗎?」他興沖沖的問。
「你有問題嗎?」男人頭也不回,穿過大街,一路往城外走去。
「沒,我怎會有?」青衣書生嘻皮笑臉的說著,雙手一轉,將茶壺與杯,收到了衣袖中,摩拳擦掌的道:「去白山呢,說不得能順道同娘娘討粒壽桃來吃,反正就在附近嘛。」
「是討還是偷?」男人挑眉,瞅著他問,千百年來凍如冰霜的臉,難得的浮現一抹笑意。
他一笑,即便已入了秋,滿城的花都在瞬間綻放了開來。
秦家老七見了,聽他這麼說也不惱,只嘻笑著說:「娘娘可疼我了,哪用得著我偷啊。」兩兄弟邊聊邊走,看似漫步在大街,身形卻如雲如霧一般,眨眼走出了城,在秋日滿城亂開的春花中,往西而去。
——全書完
後記 黑潔明
關於韃靼與蒙古,韃靼人,其實就是蒙古人,是好幾百年前,被侵略的外族對蒙古人的稱呼。雖然《戰狼》書中的蒙古人,大部分好像都是壞人,但其實我並不討厭蒙古,事實上我還滿佩服這個萬分勇猛的民族,只是剛好這一回男女主角站的立場不同,又恰巧在那個環境之下,要遇到好人也很難,所以就變成這樣啦。
人若是在不同的立場,看事情的方式就會不一樣,而且我認為人的好壞不是以種族來分,而是以個人來看的,所以將來說不定,會來寫個蒙古人的故事呢(笑)
話說回來,要不是大可汗蒙哥不小心在四川掛了,蒙哥四兄弟說不定真的會統一全世界啊,旭烈兀當時都一路打到埃及去了。(蒙哥死時,身為老三的他已經滅了巴格達,正和埃及的馬木留克王朝打仗,眼看就要去地中海了?)但很可惜的是,有時創業容易守成難,忽必烈其實很了不起了,他做了很多跨時代的事情,有時候我看著他的事跡,會想到康熙,我常認為清朝的皇帝,一定多方參考了當年元朝的失敗,從中學習了教訓,才有辦法統治如此廣大的土地那麼久。康熙之後,若沒有那位過勞死的雍正,大概也沒辦法讓千隆那傢伙敗家敗那麼久。(不過這是題外話了。)【關於張揚(阿朗騰)】
看完書的人應該都知道,外表粗魯不文的他,其實本性是個很貼心溫柔的人,只是在大時代中,為了生存,被迫做出了很多不願意做的事。若換個出生的年代,他也許就真的只是個單純的牧民或商人,踏踏實實的過著他所嚮往的平淡生活,可惜天不從人願,就是生錯了年代,很辛苦很辛苦的才活了下來,卻仍做著他覺得理所當然就應該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