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純情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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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我幫你改,好不好?」

  「不好,這是作文,我們兩個的標準不一樣,不能讓你幫我改。」

  「你真是好老師。」他讚美她。「……老婆,我能幫你做什麼?」

  「等會多喝點雞湯。」她頭也不抬的說。

  「是,遵命,我親愛的老婆。」他頭擱在她肩上,看著她批改作文。

  「我一時想不起來,你是怎麼開始叫我老婆的?」她擱下筆,有點困擾。

  「你搬進來第一個週末,幫我做了晚餐。我覺得很幸福,像是擁有自己的小家庭,忍不住就叫你老婆了。你居然忘了?我好傷心。」他誇張搗胸。

  「我看你是愛演戲吧?」她笑瞇了眼。

  放下搗胸的手,唐翌磬溫柔正經地對上她的眼,笑了。

  「我是真的有點傷心,也真的覺得自己很幸福,從你搬進來那天起,我就是個幸福的人。所以,親愛的老婆,如果我哪裡做得不好,你一定要告訴我。」

  「你鑰匙都不收!」她佯怒。

  他倒是笑了,輕鬆愜意回她,「只是鑰匙而已嘛,老婆不氣、不氣喔。」

  「怎麼不說你會改,會把鑰匙收好?」

  「呃……只是鑰匙而已嘛。」他還是同樣一句。

  方旖晴沒轍,搖搖頭,低聲念,「算了,拿你沒辦法。」繼續改作文。

  他從桌上抽了本作文翻看,一會,他指著一篇作文問:「改這篇作文,有沒有很難過?」

  方旖晴瞄去,是吃不到雞腿,始終只能喝雞湯那位女學生寫的「我的家」。

  兩人相視,她怔愣著沒說話,他則朝她綻出溫柔的笑,將她攬入肩窩,輕輕撫了撫她的背,他目光轉回那篇作文,靜靜將內容讀完。

  他放下作文簿時,她終於開口說話,語句簡短。「那天其實肚子很餓。」

  「卻沒有胃口吃,是嗎?」他理解地接了話。

  她點頭,轉著紅筆,沉默好片刻。

  「我不是因為難過吃不下,只是覺得無奈。前陣子我看到新聞,因為濫用超音波,亞洲短缺一點一七億女嬰。那億是多大的數字?科技文明進步,舊有的迂腐觀念卻沒改變。」

  「我們的方老師很憂國憂民呢!真是好老師。」他溫柔地說。

  「我才沒那種偉大的情操。」她抿嘴抗議。

  「好,你沒有,你只是無奈。」他順著她,「旖晴,我有壞消息。」這是他今天早歸的最大原因。本想晚點再說,但既然講到這個話題,他決定順著說出來。

  「關於我的壞消息?」

  「是,但你可以選擇置之不理,我希望你置之不理。」

  她往他肩窩偎得更深。他這樣說,她也猜到他想說的壞消息跟誰有關。

  「他的病……沒辦法了,是吧?」她說。

  「是,下午看護打電話給我,醫院發出病危通知,他現在人雖清醒,但應該撐不過今天晚上,醫生問他要不要加重嗎啡的劑量,嗎啡加到最重,人會昏昏沉沉地什麼事都不曉得,他拒絕了,說他想清醒見家人最後一面。」

  聽完,她閉起眼睛,空氣變得凝滯,她沒說話,眼眶周圍有些刺痛。

  「你不去也沒關係,有看護陪著他。」他感覺到她身體很輕很輕地顫動。

  「……看護不是家人。」她終於開口,聲音低微瘖啞。

  「是他先拋棄你們的。」他試圖讓她好過些。

  「我知道。」她深吸一口氣,然後離開他溫暖的胸膛。「我去看他。」

  他瞪著她看了好半晌,忍不住掐她的臉一把。

  「真是個傻瓜!」讓他好不捨。

  她沒否認,走進廚房關掉爐火,又走出來。「我們走吧。」

  「要通知你姐姐嗎?」

  她搖頭,「我姐上星期到澳洲工作了,不在台灣。」

  「嗯。」他朝她伸手,她的手覆上他掌心,他緊緊握住。

  兩人相偕出門,一路沉默,直抵醫院。

  第8章(1)

  病房門前,她抓緊唐翌磬的手,呆站好幾分鐘,彷彿裡頭有讓她恐懼的洪水猛獸。

  他不催促、不動作,只是靜靜陪她調整心情。

  終於,她伸手推開房門,輕緩踏進去。

  床邊的看護起身,朝他們點頭,正要開口,唐翌磬搖頭且示意她離開。

  病床上的人聽到聲響轉過頭來,有氣無力卻努力睜大眼睛,吐出虛弱的字音。

  「小晴……」眼眶蓄的淚,隨著抖落的聲音滑下。

  她沒說話,往病床靠去,看護退出病房了。

  床上的老人,肌膚蠟黃,眼白也呈濁黃,乾枯的身形,腫如球狀的腹部,方旖晴安安靜靜地看,任由晦黯情緒滋長。

  「謝謝你……還願意來看我。小晴……對不起,我真的……對不起你們……」

  方潤楠斷斷續續的說。

  「姐姐出國工作,不在台灣。」她僵硬開口。

  姐姐出國工作,或許是最好的「恰巧」,因為她知道,面對生父的最後一面要不要來看,姐姐肯定比她煎熬。

  方潤楠點頭,老淚縱橫,病痛的折磨遠不及彌補不了的愧疚,他不知道如何開口求女兒原諒,卻又極度渴望在最後關頭得到諒解--

  「你姐姐……上星期來看過我,跟一個男人。」

  方旖晴很訝異,她沒聽姐姐提過。

  「她希望……我別再打擾你們,我知道……我知道我沒有資格求你們原諒……我知道你們恨我……可是我……」他呻吟一陣,從骨頭傳來的劇疼,讓他好半晌說不出話。

  看他握緊拳頭,像在忍耐極大的痛苦,方旖晴覺得自己被切割成兩半,尚有良知的她正問著另一半冷酷的她,為什麼不讓生父好過一點?

  她沒說話,抿緊唇,面無表情。

  人,最早的記憶,是從幾歲開始?

  生父被病痛折磨,但此時此刻,她卻被深埋的回憶折磨……

  生父那雙手,曾經如何痛打媽媽,她其實都記得,只是從未對姐姐承認過。

  她忘不掉,他拿勾鐵卷門的鋼條,往媽媽的頭一下一下地敲,他的腳還踹著媽媽的肚子,嘲笑媽媽是個生不出兒子的賤貨!

  那時,她才一歲半吧?走路還不穩,她很想救媽媽卻怕得動不了,因為媽媽一直流血,姐姐哭著要救媽媽,卻被生父用力摔到牆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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