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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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過去的感情?初雨對你的意義只是這樣嗎?她是過去式,不是現在式跟未來式?」趙英才語氣惱火。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如果你現在不回頭看她,你很可能就永遠、永遠再也見不到她了!你想這樣嗎?」

  「趙先生,我不曉得你存什麼心……」

  「她可能會死!」尖銳的嘶吼如落雷,毫不留情地劈砍傅信宇胸口。

  他震懾,瞬間無法呼吸。「你說……什麼?」

  「她得了癌症,就算開刀,也只有百分之二十成功的機會。」沙啞的言語在他耳畔敲響喪鐘。

  他悚然呆立,心口劇痛,隱隱地流血。

  如果我還有更多時間,我今天可能就會先走,不打擾你,但不行,我時間不多。

  一個月也好,一星期也好,就算只能有一天,我都想跟你在一起。

  原來是因為這樣,她才又再度現身於他的生活。

  不是為了煩他、捉弄他、嘲笑他,更不是幼稚地想破壞他的婚姻,不,她只是很單純地想在人生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能夠親眼看他過得幸福。

  是因為放不下他,才來找他。

  因為她依然牽掛著他,眷戀著他,她還……愛著他。

  她是愛他的,對吧?

  傅信宇恍惚地尋思,心亂如麻,他很想保持鎮定,就像平常一樣,即便是大學畢業那年他初次面對一個對公司很重要的外國客戶,他也表現出初生之犢不畏虎的勇氣,平靜如恆。

  但現在,坐在開車的趙英才身旁,他卻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雙手不停地發抖,他得用力拽進褲管才能勉強抑制。

  初雨,初雨,他想見到她,必須立刻見到她!為此,他拋下會議,拋下公司,拋下所有的一切,只想趕到她身邊。

  為何瞞著他?為何不告訴他?如果他早知道她得了那樣重的病,他不會那般苛刻地對她,在無意間一次次傷她的心。

  他錯了,錯得徹徹底底!

  他傷了她,不該傷害她的,這世上他最不願傷害的人就是她,但他總是令她心碎……

  「趙英才,你開快點!」他忍不住催促。

  「知道了,沒看到我已經盡量在飆車了嗎?再快下去交警就會追上來開單了!」

  趙英才話裡噙著嘲謔,但他置若罔聞,緊繃著臉,狠狠咬牙。

  終於,車子抵達目的地,趙英才領他進社區大樓,搭電梯來到最高層,開了門。

  他顧不得禮貌,飛也似地衝進屋裡。「初雨,初雨!」

  他連喚幾聲,得不到任何回應,趙英才也覺得奇怪,裡裡外外找了一遍。

  「奇怪,人到哪裡去了?」他撥手機,等了一會兒。「怎麼連手機都沒開?」

  「她沒開機?」傅信宇驚駭,忙掏出自己的手機撥號,果然直接轉進語音信箱,他聽著那冰冷的留言聲,胸口也跟著凍結。他焦躁地轉向趙英才。「你不是說她在你家休息嗎?不是說你出門時她還在睡嗎?為什麼她現在會不見了?」

  「我也不曉得啊!」趙英才喊冤。「你等等,我打她家電話……」

  結論是,她不在家,也沒進公司,沒人知道她的行蹤。

  她不見了!

  兩個男人同時領悟這點,駭然凝立原地。

  「會不會是……她知道我去找你,怕我把真相告訴你,所以乾脆躲起來了?」趙英才遲疑地猜測,臉色發白。

  傅信宇臉色比他更白,他不再猶豫,轉身便如火箭般地衝出去。

  「喂!你去哪兒?」趙英才在後頭追問。

  他不理會,逕自奔出大樓,跳上計程車,來到夏初雨住處,他狂按門鈴,猛敲門,鬧得鄰居都跑出來好奇地張望。

  她不在家,真的不在。

  果真如趙英才所料,她又躲起來了嗎?就如同三年前,她留下一封分手信,飄然遠走。

  傅信宇頹然步出老舊的公寓,迎向他的,正是一簾濛濛煙雨。

  怎麼跟三年前一樣下起雨來了?

  莫非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嗎?因為他太粗心、太傲慢,所以罰他再經歷一次三年前的痛苦。

  他抬頭,仰望忽然變色的天空,雨滴如隕石自天際降下,擊痛他的臉、他的眉眼,他承受著那痛,不由得回憶從前。

  那天,同樣下著雨,夏天最後的一場雨--

  信宇,我走了。

  離開,不是因為我不愛你,是因為太愛你,愛已滿溢,滿得沉沉地壓在我胸口,常常只是看著你,我便覺得自己無法呼吸。

  那種感覺,你能想像嗎?當我想到你遲早會離我而去,跟你們公司董事長的千金結婚,我的心就好痛好痛,痛到我以為它可能不會再跳動了。

  我很怕。

  愛一個人是這樣嗎?愛到幾乎不能呼吸,不能心跳,如果有一天我必須眼睜睜地看著你娶另一個女人,我是不是會當場死去?

  我不想死。

  與其被動地等待那天來臨,不如由我主動來斬斷這段無望的愛情。

  對不起,我太愛你。

  對不起,我還是不夠愛你。

  所以,我們分手吧。

  別來找我,因為若是我再次見到你,我很可能會糾纏你一生一世,誓不罷休。我不想變成那種不可理喻的瘋女人。

  就讓我們平和地分手吧!讓我們彼此在記憶裡都只記得對方的美好。

  祝你幸福。

  P.S.我發現你藏在衣櫃裡的戒指了,我們約定好分手的那天,你會送我戒指當作分手禮物,所以我自作主張把它帶走了,希望你別介意。

  她就那樣離開了,留下他發了狂地四處找她,在雨後那美麗又哀傷的暮色裡,流下男兒淚。

  自從九歲那年母親拋棄他後,他不曾像那樣哭過,那麼無助,那麼孩子氣。他好怕好怕,怕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更怕再見到她時,只是在結痂的心口上再劃下一道深深的傷痕。

  就像他母親一樣,每回出現在他面前,只是為了要錢,等有了另一個男人,又會不聲不響地離開。

  他知道,她比他的母親更溫柔、更體貼、更懂得他,但女人……他搞不懂女人,為何她們可以在口口聲聲說著愛的時候,轉身無情地拋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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