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吐了出來,因為嘔吐,讓她差點再次痛到昏倒,但她死命保持著清醒,然後繼續往機體那裡走。
雖然不想看到更多可怕的景象,雖然那兩個王八蛋是綁架她的壞蛋,但如果他們還活著,她不能拋下他們,讓他們失血而死。
她至少得確定他們已經死了。況且,說不定直升機上的無線電還能用。她喘著氣,拖著腳,搖搖晃晃的在積雪中往前走。斷掉的肋骨,活像戳進了她的肺裡,如果真是那樣,她恐怕也活不久。好不容易,她拖著殘破的身子來到機身旁,不禁想咒罵出聲。
那已經沒了螺旋槳和尾翼的破敗機身,焦黑不已,顯然燒燬過,而且原本的駕駛座已經全毀了,上面有著她不想去確認的人形黑塊。
那個駕駛百分之百,絕對死了。
另一個可憐的傢伙,身體四肢遍佈沿路,她沒有看到頭,但她不認為少了下半身的人還有救。
當然,被燒得融掉的無線電也一樣,不可能有救。
現在怎麼辦?
冰冷的風,如刀刮般劃過,教她冷得發抖。
瞪著燒燬的直升機駕駛座,她深吸口氣,告訴自己,沒關係,至少她的腳還能走,而且那些壞人在上直升機前,給了她一件外套。
小靜,聽好,迷路時,別驚慌,要找個安全的地方,停留在原地。
老爸的告誡和面容在腦海裡浮現,讓她稍微冷靜下來。OK,沒事的,雖然她已經成年了,這也不是普通的迷路,但他們會找到她的,找人是他們的專長。
直到這時,她才定下心來,環顧四周。周圍的山坡地積滿了雪,如刀一般插天的山峰,像屏障般連綿著,部分山頂有著裸露的灰色岩石,看起來活像惡魔之地,乍看之下,似乎擋住了她所有的去路。
她往下看,這個方向好了點,雖然前途崎嶇,但至少那裡沒有雪。
俗話說得好,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一扯嘴角,她抬起腳,再次在雪中跋涉,離開那恐怖的出事現場,歪歪倒倒的朝山下走去。
她不能待在出事地點,她身上穿的衣服太少,留在這裡只是死路一條。
打著哆嗦,她摩擦著手臂,看著山腳下那殘留翠綠草地的山谷,想著,至少下山的路看起來不是很難,她看得到山谷裡有一條河。
她必須先下山,找個溫暖的地方,至少回到雪線之下,才不會在人家找到她之前,先凍死在這裡。
如果她沒搞錯,這些人打算拿她來威脅家裡的人,雖然她的外文能力一向很爛,但家人的名字她可是不會聽錯。她從來就是家裡最弱的一環,她很清楚,顯然那些壞蛋也很清楚。她不想替家人找麻煩,如果可以自行脫困,她絕不想留下來當那些綁架犯的籌碼。拔起陷在雪中的布鞋,她小心的往山下走。
她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或許幾十分鐘,或許幾個小時,她沒有時間概念,只覺得身體越來越冷。
她怎麼會越來越冷?她正在往下走,應該會變得暖一點,不是嗎?
天明明是藍的,藍得像是大海一般,而且太陽就在天上,閃耀著金色的光芒。
她吐著白氣,仰望著藍天驕陽,全身卻抖得像搖泡沬紅茶的雪克娃娃,完全感覺不到太陽的熱力與溫暖。
太誇張了,現在明明已經五月底,幾乎可以算是夏天了。
他們該死的到底把她帶到哪裡?
都已經五月了,山上怎麼可能還有這麼深的雪?
心裡浮起的疑問,每一個都打擊著她的信心與希望。
抬頭望天,讓她更加頭暈目眩,她閉上眼,低下頭,卻在再次抬腳時,沒有站穩,摔了一跤,一路滾下積滿白雪的山坡。
可惡!該死!她在翻滾中,放棄了掙扎,只能繃緊了肌肉,忍受在雪上翻滾的疼痛,一邊在腦海裡咒罵那些綁架犯,然後再次痛到失去意識!
有個濕熱的東西在舔她冰凍的臉。那東西把她從黑暗中拉了回來,當她意識到那是舌頭時,嚇得想睜開眼,卻沒有力氣。
她的臉凍得發僵,不只臉,嘴唇也是。
恐怖的記憶在昏沉中浮現,她還沒來得及為自己的處境感到害怕,就聽到舔她的動物,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嗥叫。
太好了,一匹狼。
一匹恐怕是在呼叫同伴來進餐的狼。
天啊,為什麼不讓她繼續昏死過去?
她奮力睜開眼,試圖伸手揮趕那匹狼。雖然那一定是白費力氣,但坐以待斃絕非耿家人會做的事。
她試著抬起手臂,可惜只有小指動了動。不過她睜開了眼睛,也許不到兩毫米,但她睜開了腫脹的眼睛。一匹毛皮銀灰的狼,蹲坐在她腦袋旁,高高在上,冷傲的俯視著她,金**的眼,恍若寶石一般。
然後下一秒,一道比牠還要巨大好幾倍的黑影,忽然出現在那匹灰狼的身後。
她看不清那黑影,她的眼皮不只腫起來,且因血水而沾黏著,只能睜開一條小小的細縫,隱隱約約中,她看見那遮住藍天艷陽的東西又高又壯,全身長滿了長毛,還有著粗壯的手腳。
不會吧?狼還沒走,熊就來了?
噢,這真是太好了,她要被吃掉了。
熊在冬天不是要冬眠的嗎?不過,現在好像是五月?是嗎?是吧?如果真的是五月,為什麼會有雪?為什麼會這麼冷?
她無法再維持清醒的思考,也不太想再維持,如果她要被當成一塊肉,她寧願當一塊神智不清的肉。
但是,當那頭巨大的野獸蹲下身,朝她伸出厚實的熊掌時,她卻仍醒著,嚇得無法閉上眼,只是全身毛孔張開,呼吸加快,而且心臟不由自主的因此緊縮。
她繃緊了皮肉,等待疼痛,但那頭熊卻沒有揮下利爪,抓傷她的皮肉,反而摸著她的臉,掀起她紅腫沾黏在一起的眼皮。她吃痛地抽了口氣,那頭熊發出了低沉的聲音,讓她的心也跟著顫抖了一下。但被強迫掀開的眼皮,讓她的眼瞳吸收到更多的光線,也因此看得更加清楚,忽然間,她對上了一雙黑得如地獄之水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