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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頁

 

  她問父親,父親神色凝重,隻字不提。

  過了好幾日,飄進她耳裡的卻是左鄰右舍的耳語

  「嘖嘖!你看見了嗎?難怪佟太太要離婚,原來佟先生養在外頭的女兒都已經這麼大了。」

  「要我是佟太太我才不離婚呢!我寧願一輩子佔著女主人的位置也不要讓外頭的野女人登堂入室!你們瞧瞧,佟先生才離婚不到兩星期就準備再娶了!」

  「何止是再娶而已?那個接回來的女兒眼眉嘴巴跟佟先生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就算了,還叫那什麼名字來著?佟海寧?海寧?搞了半天,原來海欣、海音是跟著外頭的姐姐冠了同個輩分字,真是太難為佟太太了,真難堪、真難堪……」

  真難堪、真難堪……

  畫面登時一轉,倏地又變為江慎遠與女人十指緊扣的交纏……

  年輕的少女長大成人,她與她的母親一樣難堪……

  佟海欣額角沁著汗珠,猛然從惡夢中驚醒!

  夢……真是個糟糕透頂的夢!

  房裡的壁爐還熾烈燃燒著,她竟然能在這樣宜人的溫度下冒冷汗。

  急欲強迫自己將思緒從不願回憶的往事中抽離,於是佟海欣深呼吸了幾口,命令自己鎮定心神,將視線緩緩轉移到睡前正讀著的報紙。

  孤寂、深沉、憂鬱。

  顧斯朋精湛高超的油畫作品「口角噙香」,一舉令早已西化的審美風氣重新回歸經典!

  顧斯朋……小朋……那是她心中除了母親之外,另一個柔軟的角落。

  好煩!佟海欣倚身垂眸靠向那片能夠盡收整片湖景山色的落地玻璃窗,揉亂了自己的頭髮。

  這裡是她今天拍戲時借的那間蜜月套房。

  戲殺青了,她懶得舟車勞頓回台北,於是便住下了。

  本意是想簡單睡下,還特別交代飯店經理,劇組撤離之後不用為她清理房間,沒想到那個已經借了她好幾次景的飯店經理,就像她堅持付費一樣堅持為她整理套房,並且給予她比一般房客更為優渥的待遇。

  房價打了七折,床上有以托盤盛裝的心形玫瑰花瓣佈置,蜜月套房該有的浪漫情趣一樣沒少,甚至還送上了不同的酒類與豐富的餐食。

  早知如此,她選擇一般房型就好,何必選在此情此景更增添自己的狼狽?

  湖景、夜色、壁爐、玫瑰花瓣、開放式浴室、大得能容納下兩人的按摩浴缸,與拉著唯美簾幔的四柱大床。

  明明是最適合入戲的浪漫氛圍,在精神困頓且才宣告一段戀情終止的此時卻顯得極為淒涼。

  方纔短暫的睡眠只是徒增她的疲憊,佟海欣渙散的眸光盯著報上那幅以「口角噙香」為名的油畫作品。

  站在畫中與她沈默對望的,是一名嘴裡咬著朵長莖紅玫瑰的半裸憂鬱男人。

  半裸的男人……真不愧是那個從不畫女人的顧斯朋會發表的作品。佟海欣的唇邊逸出淡淡嘲諷笑音。

  口角噙香、口角噙香……是不是她現在走過去信手拈來幾片花瓣湊向唇邊,便足以稱作口角噙香?

  誰的口角噙過誰的芳香?誰又在誰的齒間留香?誰吻過誰?誰愛過誰?誰的身體又與誰的熱烈交纏?

  昨晚,她的男友與別的女人在同樣佈置的蜜月套房裡,玩著怎樣親密且不可告人的遊戲……

  頭好昏,並且心浮氣躁!她睡前飲下的大半瓶伏特加似乎開始發揮作用,意識開始逐漸渙散……

  思緒還在胡亂遊走,卻有一陣尖銳門鈴聲猛然劃破寂靜!

  直到站起身時感覺到身體一陣顫晃,佟海欣才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在是喝得太多了。

  第1章(2)

  「欣欣。」

  飄入房內的男人嗓音徐緩優雅,佟海欣不用抬眼就知道這道溫柔男嗓的主人是誰——

  顧斯朋。

  她方纔還讀著他的報導、看著他畫作的顧斯朋。

  她從八歲起就認識他,到現在已經過了二十一個年頭的顧斯朋。

  全世界只有他如同她母親般喚她「欣欣」,興之所至時,他甚至不要命似地喚她「Sweetie」。

  「欣欣」,甜心,「Sweetie」。

  她不只是強悍到不夠格被任何男人稱作甜心,更從來都不想當誰的甜心。心情極度惡劣的此時,佟海欣對他促狹似的稱呼只有越發討厭。

  「好了,你現在看見了,我沒有在哭,你可以走了。」佟海欣徹頭徹尾地白了顧斯朋一眼,話音才落,便一臉不耐煩地走到躺椅上坐下。

  即便眼前的男人是近代畫壇上不可多得的才子,修長身形俊美英挺,腮邊微帶著新生鬍髭的臉龐神情慵懶落拓,有股說不出的迷人頹廢,她仍無心欣賞。

  顧斯朋好笑地瞅了佟海欣一眼,慢條斯理地將身上的長大衣脫下,掛進玄關處的壁櫥裡,優雅地走到她身前落坐。

  他當然知道佟海欣這麼沒頭沒尾的一句話語是從何而來,她是在回答他方才電話中調侃她在哭泣的戲謔問句。

  幾個小時前,他為了幾日後即將展出的畫展回到台北,甫歸國,才剛下飛機,便興高采烈地撥了通電話給佟海欣。

  佟海欣說,她的偶像劇剛殺青,正收工,她累了,她要在這間飯店留宿。

  她濃濃的鼻音聽起來不是倦意,倒像是哭不出的哽咽,那冷靜話音中微乎其微的細緻表情,即便他不是一個善感細膩的畫家也聽得懂。

  「學妹,你應該學著對你載譽歸國,並且超過半年未見的學長稍稍表現一些歡迎。」顧斯朋饒富興味的眸光緊瞅著身前喝著伏特加,在杯緣抹鹽巴,咬著檸檬片的佟海欣。

  他從沒見過她一個人喝悶酒,而且還喝得這麼狠!濃度超過40的烈酒淨飲?舔鹽巴咬檸檬片?她真是好樣的!

  「你從十六歲時就不是我學長了。」佟海欣將視線從窗外湖景上拉回來,悠悠地望了顧斯朋一眼,語調懶洋洋地回話。

  她讀的是普通高中,顧斯朋讀的是職業學校的美術科……學長,怎麼會是呢?他早就不是她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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