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以向晚、疏雨、香羅、春濃四人感情最好,也最常聚在一起閒磕牙,向晚、疏雨、香羅三人同歲,都是十四,只差幾個月,而春濃最小,今年十二歲半,她常不滿地嚷著她十三了。
另外以露凝為首的也有幾人,分別是低紅、掩翠、繡兒,這幾個人眼界高,看不起向晚等人,仗著有幾分取媚的本事打宅子裡幾位少爺的主意,她們的目標是當上姨娘,寧為人妾也不為奴為婢,更不屑嫁給平頭百姓、販夫走卒,一心欲攀附高枝。
「哇!疏雨姊又做了什麼好吃的糕點?真香哪!我嘴都饞了,先給我吃一個……」貪嘴的春濃迫不及待地伸手,孩子氣的往嘴裡一塞。
「貪吃鬼,也不怕燙舌呀!小心咬到舌頭。」瞧她急成什麼樣子,活似八輩子沒吃飯一般。
「不燙不燙,好吃……噢!好燙好燙,餡兒有油……」好痛好痛,舌頭八成腫起來了。
知道她性急的疏雨連忙遞上一杯冰鎮蓮子湯,鎮鎮春濃口中的灼燙,眸子一轉,對上一雙黑玉水眸,兩人會心一笑,取笑春濃的急躁。
「向晚姊,你也嘗嘗看滋味如何,你的評語一向中肯,你說好吃的東西就絕對沒人嫌。」疏雨很緊張,聚精會神地屏息以待。
「你先說說這兩樣是什麼做的,我再告訴你好在哪裡,哪兒還需要再改進。」向晚聲音別有一番膩人味兒,讓人不自覺陷入她的嗓音之中。
疏雨指著煎得焦酥的餅。「這是黃橋燒餅,我將生板油、火腿切丁,再將火腿丁與蔥末、鹽放在生板油中拌成餡心,取一半麵粉加入豬油揉成油酥麵團,另一半麵粉加清水和豬油揉成水油麵團,把水油麵團包入油酥麵團撥成薄皮折疊起來,再擀成薄皮將薄皮捲成長條,長條摘成小壞掛成皮來包餡心,最後壓成餅狀刷上一層麵糊,沾上芝麻下鍋煎。」
「嗯!火候到家,就是生板油下多了,多吃一點就稍微油膩,口中會有浮動的膩油味。不過芝麻炸得很酥,嚼在口中的芝麻香氣非常濃郁,若生板油再少一些會更香脆。」咬了一小口黃橋燒餅,向晚細細品味,精準的提出建議。
「向晚姊,我這一道棗泥拉糕是跟著張大廚學的,他教我將紅棗煮爛去皮和去核,糖粉,豬油、棗泥放入輾細的米粉拌勻,上蒸籠蒸個半時辰,取出放涼切成塊,放上松子點綴,不過松子沒了,我放的是核桃,口感應該不會太差。」她很怕做不好,不敢給張大廚先嘗嘗,免得做壞了他下次不肯教她。
疏雨有幾分羞怯,不太有自信,總認為自己什麼也不會,連長相也不如人,唯有廚藝差強人意,稍微可以見人。
沒人知道是什麼造就她這樣的個性,在進入鳳宅後,所有下人的名字都改了,重新取名,是為了將過去種種全埋入土裡,也沒人再提起過往的一切。
那些不願再碰觸的傷心事,只是不說不表示已經放下,而是藏在心底深處,細細用鹽醃製、風乾,讓傷痛減輕,不再夜夜無眠到天亮。
為了活下去,人們辛苦地學會遺忘,雖然不甚成功,可是惡夢少了,夜裡驚醒的惶恐也淡了。
「嗯!真的不錯,送一盤給老太爺嘗嘗鮮,不要多,三塊就好,老太爺的牙口不好,吃些軟物好吞嚥,不過上了年紀還是少吃點甜糕,他近年來太喜甜了,我怕他得了消渴症。」這症狀不好治,少油少鹽少肉,要吃得清淡。
老太爺大氣慣了,酒要大口喝,算壇不算杯,肉要流油才有滋味,酒樓飯館不盡興不歸府,一和人談起生意經更是沒完沒了,大魚大肉配上美酒美女,那就夜不知長,沉迷終宵。
聞言,疏雨粉腮一綻,整張小臉亮起來。「向晚姊真的覺得可以,不是哄我開心?我的手藝能送到老太爺面前,『他』不會說是狗都不吃的豬食?」
越見清麗嬌美的向晚玉顏一顰,眉間一點朱紅的觀音痣特別明顯,因為想到了某個「仇人」。「不用理會二少說了什麼,他這人向來挑剔,龍心鳳肝送到他嘴邊也是臭的,我說好的東西能差到哪去。」
「就是嘛!疏雨姊在擔心什麼,你看我吃得停不下嘴,實在太好吃了,下次我要吃壽桃包,你多做幾個,我藏起來當夜消。」春濃在長個子,不怕胖。
「嘖!當自己是主子不成,還點起甜點單子?你當疏雨跟你一樣閒呀!打打絡子,編兩條髮帶,繡個荷包就打發一天了,上次要你納的鞋子呢?做好了沒?」香羅看她吃得滿嘴餅末就心煩。這人沒心沒肺呀!一點也不擔心以後的事。
「啊!我忘了。」春濃拍了拍額頭,一臉靦然。
「你怎麼不把自己給忘了,不過一件簡單的活也敢丟三落四,太久沒戳你幾下,不知道疼是不是。」這笨腦袋要清一清,否則哪天上了奈何橋還不知道怎麼死的。
「哎呀!香羅姊別戳我,會把我戳笨的,露凝姊拿了一塊湖緞來,要我為她做一件裙子,還要繡上大紅撒花纏枝牡丹花紋,我趕了三天工,繡得眼睛都要花了,好不容易得了空才打個蝴蝶絡結開心一下,你不要罵我笨啦!」春濃捂著痛處直跳腳,嬌憨地解釋。
「你說露凝?」清亮的眸子一閃異色。
「是呀!向晚姊,我有聽你的話離她遠一點,可是她擋在針線房的路上,我避不開呀!她三言兩語把布往我懷裡一塞,扭頭就走,還揚言三日後來取,沒讓我有拒絕的機會。」好在她頗有女紅、剌繡方面的天分,沒讓人看輕她的好手藝。
「沒事,不就一件裙子嘛!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你送去前先拿來我瞅瞅,別亂了針法受人嘲笑。」看來有人還沒學會教訓,老想著利用人好捧高踩低。
向晚的笑很淺,淡得有如拂過湖面的微風,小小的漣漪一泛開就沒了,清淺得叫人看不出她眼底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