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很嚴重,你不用放在心上。」郝魏紫拉過裙擺蓋住大腿的傷處。
「真的不要緊嗎?」顧硯旋眼睛死死地盯著郝魏紫盤著的大腿,他有點看不透郝魏紫,為什麼她會不假思索地救他呢?
「嗯。」郝魏紫疼得扯了扯嘴角,望著依然細綿綿的天,暮色濃郁,陰霾滿天,她得快點回平陽侯府才行,於是,忍著痛請求道:「你能不能盡快送我回去?我現在的樣子實在太狼狽,不想讓大家看到,所以,你可以送我到瑾園後門嗎?」
顧硯旋看郝魏紫的樣子實在難受,背對著她蹲下。
「上來吧,我背你走。」
馬車毀了,郝魏紫受傷了,他不能再恍恍惚惚,不能因為他的疏忽傷害到無辜的郝魏紫,他得負責點,免得對宮之瑾不好交代,畢竟郝魏紫是宮之瑾的妻子。
拂香院。
望著院中花架上從牡丹園搬來的牡丹「姚黃」盆栽,郝魏紫呆立在房中,腦袋暈乎乎的,難以置信顧硯旋就這樣掩人耳目,將她帶回拂香院。
她以為她永遠都不可能再回到牡丹奴與顧硯旋共同生活的拂香院,這裡的每個角落都充滿了他們的回憶。
「我讓人備好熱水,這是更換衣物和傷藥。」因為不能讓人知道郝魏紫在拂香院,顧硯旋也不好使喚丫鬟來幫忙,只能將東西準備好,對錯愕的郝魏紫說:「情況特殊,委屈宮夫人自己處理,之後我再送你回去。世子若問起,我會跟他解釋的。所以請你不用太顧慮,有什麼需要儘管叫我,我就在外面。」
顧硯旋無法將那樣狼狽的郝魏紫送回平陽侯府,明知道她是宮之瑾的妻子,他的避嫌,離她遠點,免得面對她總是晃神想起牡丹奴……可是,他的手腳似乎有自我意識般,直接將她帶回拂香院了。
「謝謝你。」郝魏紫只能這樣說。
看著顧硯旋轉身離開,守在房門口,她想起以前在這裡,她和少爺洗鴛鴦浴的情景,親暱而甜蜜。
他向來不喜歡無關人士進入拂香院,自從她成為他的貼身丫鬟,衣食起居只經她的手,她服侍他沐浴時,他常常會耍賴讓她陪他一起洗,完全像個孩子似的跟她潑水嬉鬧。
現在,他竟然將陌生的郝魏紫帶回他和牡丹奴最私密的地方……眼前這種狀況,讓郝魏紫心情變得有些矛盾,欣喜於郝魏紫和顧硯旋的親近,卻糾結於牡丹奴和少爺的地方被外人入侵。
「唉。」
郝魏紫歎了口氣,低頭一看,發現顧硯旋給她準備的衣物是牡丹奴曾經穿過的那件像「垂頭藍」的藍裙子,心底更是百味雜陳。
顧硯旋對變成郝魏紫的她,有著特別的感覺吧?
如果顧硯旋能愛上牡丹奴之外的人,未嘗不好呢?
郝魏紫慢慢脫下一身的狼狽,看到右大腿擦破皮的一大塊青紫,小心翼翼地泡進浴桶中。
這樣的再見和發展,完全出乎她的意料,重新回到與他共同生活的地方,她的心動搖了,她多麼想就這樣永遠留在拂香院,不管她是牡丹奴還是郝魏紫,只要能留在顧硯旋身邊就好了。
她的奢望,老天爺會滿足她嗎?
熱氣繚繞,氤氳了郝魏紫的眼睛,也模糊了她的心,連泡得發疼的傷,她都無暇顧及,目光癡癡地望向院中的方向。
「少爺,我回來了。」
然而,他不認得他了……
「我處理好了,可以走了嗎?」
半個時辰後,郝魏紫打開房門,微微拐著腳,走向顧硯旋。
原本背對著的顧硯旋聞言,轉過身,看到身穿藍裙濕發垂肩的郝魏紫,原本國色天香的花顏,沐浴過後,就成了出水芙蓉,清新柔順的氣息迎面撲來,一時讓他迷了眼,怔怔的望著她,腦海裡又浮現出牡丹奴的身影。
那也是個陰雨綿綿的傍晚,在牡丹園折騰大半天的牡丹奴回拂香院沐浴更衣,聽到他回來的聲音,匆匆地穿上衣服,披著濕漉漉的頭髮跑出來迎接他,嬌憨可人的面容籠著一層水霧,顯得異常動人。
她就那樣走向他,帶著充滿暖意的笑容,望著他,道:「顧少爺,你可以送我回平陽侯府了嗎?」
顧少爺?!顧硯旋猛地清醒,閉了閉眼睛,揉了揉太陽穴,再次正式眼前的人——郝魏紫。
真要命,面對郝魏紫,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牡丹奴,將她當成牡丹奴,忘了牡丹奴為他而死的事實,以為時光倒轉,她又回到他身邊。
不,不能再這樣下去,他得盡快將郝魏紫送走,免得他會神經錯亂的。
「你的傷,不要緊吧?」顧硯旋回過神,目光投向她的腿,她不願意讓他看傷處,他自然也不好強迫,畢竟她不是他的牡丹奴……他將她帶回拂香院,已經大大地逾越了。
「擦了藥,沒什麼大礙的。」
郝魏紫克制住紊亂的心情,力作鎮靜地面對顧硯旋,今日的一切,完全失控了,她不能再放任自己陷入和顧硯旋不明不白的曖昧中,不僅會讓她錯意,也會害顧硯旋誤會。
她是郝魏紫,宮之瑾的妻子,不可能再回來當牡丹奴了。
郝魏紫強迫自己記住如今的身份,無論再怎麼不捨顧硯旋,她和他必須馬上分開,再這樣相處下去,她怕她真的會失控,失控地撲進他懷中,告訴他,她就是牡丹奴,她想他,她想回到他身邊。
「那就好,我們走吧!」
顧硯旋也不再說什麼,領著郝魏紫上了拂香院的馬車,時不時地回頭看她在車廂內梳整髮髻,幾度yu言又止,最終默默地駕著馬車,乘著夜色,將她送回平陽侯府。
他沒有在大門前放下郝魏紫,想到她的顧慮,馬車再繞到瑾園的後門,讓她從這裡悄悄進入瑾園。
他回頭瞟了眼緊閉的門扉,轉身駕車離開,然後深深地舒了一口氣,如夢似幻的一天結束了,他不會再將郝魏紫錯當牡丹奴了。
郝魏紫站在後門,透過門縫,瞅著顧硯旋遠走的影子,與夜色融為一體,再也瞧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