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你就放寬心賞湖賞景,吶,這是我特別請船家買來的新鮮蓮蓬,你學我剝著吃。」俞陵春從掌大的蓮蓬撥出一顆顆蓮子,細心把蓮子裡邊苦苦的青心——蓮薏剔掉,再放進嘴裡吃著。「試試,慢慢地吃,嚥下之後再啜一口茶,這樣你嘴裡會殘著一股蓮香,久久不散。」
紅萼依樣畫葫蘆,很快嘗出興味。
「夫君。」俞陵春很快剝好一捧蓮子,招手要自個兒夫婿坐近點。「你嘗嘗。」
杜宜軒還沒吃,就先調了書袋。「《神農百草經》記載,蓮食能補中養神,益氣力,除百疾。久服輕身耐老,不覺飢餓,延年益壽,是極好的一味藥材。不過生食不可多,脾味容易受涼腹脹。」
「沒人要你吃多。」俞陵春瞪了夫婿一眼。「沒事不開口,一開口盡說些藥理上的學問,也不怕把人家紅萼妹妹嚇著。」
「啊。」憨直的杜宜軒一愣,尷尬地望著紅萼笑。「對不住,這是我的習慣,掃了你興,還請多包涵。」
「不會。」紅萼笑著搖頭。她覺得眼前這一對很有趣,個性一個急一個緩,做起事的樣子,也是一個大膽一個心細。感覺八竿子打不著一起的兩人,竟是這麼適合的一對。不知道旁人眼中,自己跟天鶴又是什麼樣子的?
思忖間,眼前一對已旁若無人地聊起來。
「好香啊,」俞陵春動動鼻子。「船家在烹些什麼好味?」
「餓了?」杜宜軒慢慢吃著蓮子。
「對啊,我早上只喝了碗稀粥——啊,我昨兒要你帶的點心你帶了沒有?」
「在船艄。」杜宜軒起身。「我去幫你拿來。」
杜宜軒一走,俞陵春立刻把目光挪回紅萼臉上,再一次問起她跟自家表哥的進展。
方纔一接到紅萼,俞陵春已在轎裡纏了她半天,可她只是紅著臉扭著身,嘴巴閉得比蚌殼還緊。
「我說紅萼妹子,你胃口都吊我吊這麼久了,我剛在轎裡問的那些,也該答個一、兩句吧?」
紅萼脹紅臉。不是她有意裝傻,而是陵春的問題太為難人,什麼「我是不是該改口喊你表嫂啦」、「你跟我表哥進展到什麼程度啦」、「他親你碰過你沒有」、「感覺好不好」、「要是不好你可要跟姊姊我提一提,我好叫他改進」……
哪一句她答得了的!
紅萼依舊不搭腔,俞陵春只好自個兒想辦法拐彎套話。「還是……其實你沒那麼中意我表哥?整件事全是他一廂情願?」
「春姊。」紅萼臉紅到不能再紅,要不是不諳水性,她還真想跳進湖裡躲起來不見人。
「紅萼妹子——」俞陵春學她口氣。「不是春姊愛逼你,而是春姊擔心。你不曉得你們這杯喜酒我等多久了,別到時我娃兒都生了,你們還沒個影!」
紅萼一喜。「春姊有身孕了?恭喜!」
俞陵春手放嘴上,要她小聲點。「我家那口子還不知道,我打算等我們啟程返家,我再告訴他。」
她搖頭表示不解。「為什麼?」
「你想想,」俞陵春甜蜜地一睇她夫君。「要是他知道我懷有身孕,他還肯讓我出門搭這船兒,四處跑跑跳跳?」
紅萼點頭。春姊愛玩,要是她一懷了身孕就乖乖窩在房裡,可能七早八早就悶壞了。「那你出入行走可要小心點,別傷著杜家小少爺——」
「那你呢?」俞陵春望著她笑。「什麼時候才要懷一個韓家小少爺?」
「春姊!」紅萼不依地嬌嗔。
「我知道我知道,你害臊了。」俞陵春格格笑著,忽地瞟見船後不遠,有艘同樣來遊湖的篷船,裡邊有幾個人正望著她倆指指點點。「真是,來了一批掃興鬼。」
「誰啊?」紅萼坐著船坐沒看見,一轉頭,她就認出來了。
她一下就認出,是前些日子剛找媒人到她家提親的王大盟。她一望見,頭馬上扭回來,嘴裡叨念著:「韓天鶴是怎麼了,不是說好幾刻鐘就會趕來?」
俞陵春拍拍她手,要她往另一方向看。「是不是那人?」
紅萼瞇眼看了會兒,是啊,遠處那抹青灰的影子,似乎正是她懸懸唸唸的韓天鶴!
似發現她們在看他,來人用力揮了揮手。
紅萼開心,也跟著揮了回去。
第5章(2)
就是這一揮壞事。
一直咬住她們船後的王大盟他們,以為紅萼是在跟他揮手,開心地吆喝起來、「阮姑娘,好興致,跟朋友一道來遊湖?」
王大盟沒看見站在船篷後邊的杜宜軒,還當船上只有兩名如花美眷。
想當然,他已經忘記韓天鶴有個表妹,就是眼下瞠著眼瞪他們的麗人。
「我看你們那兒挺冷清的,我看你們就一道過來我這兒,我這人人多,想玩什麼都有——」王大盟繼續喊。
「那傢伙很眼熟?」俞陵春努努嘴。
紅萼點頭。「你應該見過他,他是王家的少爺。」
「我說是誰呢!」俞陵春記起來。「怎麼才一年不見,他胖這麼多——還有,他幹麼望著你直揮手?」
她歎了聲,說了兩人的淵源。
「哈、原來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俞陵春嫌棄地望著王大盟。「別理他,我們到船尾找我夫君去。」說著,俞陵春拉著紅萼往裡邊走。
王大盟見佳人們始終不搭腔,急了。「喂,你們倒回個話啊——」
「王少,」一旁的跟班說話。「兩位姑娘好像不領情啊。」
「敢不領我王大盟的情!」王大盟見窘,當然要撂下狠話。「船家,船再給我開近一點,我倒要看看兩個美姑娘能在船上玩些什麼!」
船家領命,幾個人把槳搖得飛快,不一會兒便挨上紅萼他們的船隻。跳板一搭,很不客氣也很不知禮地跳了過來。
處在船尾的俞陵春和紅萼聽見人聲,嚇得叫了起來。
「什麼人啊你們!」杜宜軒趕忙護在妻子面前。「莫名其妙闖到我們船上,還不快點離開!」
「王少,這男人看起來悶頭悶腦,沒想到還真有兩把刷子,勸得動我們『杭州一枝花』到湖上賞景?」邊說,跟班眼睛邊往一旁紅萼臉上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