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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已經沒事了。」他不耐煩地任她死命抓著他號陶大哭,趕到他已經有點受不了,而且搜尋她的人也越來越近,才火大的甩開她黏人的身子,破口大罵:「下次記得別再到處亂跑,小心沒命!」
她被這聲斥罵罵縮了肩頭,在救命恩人離去之際看見了他的面孔。他非常高,而且比阿爹壯得多,蓄著滿臉的大鬍子,尤其是他的犀利雙眼,像野獸般。
她見過這個人!她確實見過!她認得這副軀體,這張臉孔,她真的認識這個人!
就連他翻身騎上的駿馬與離去的熟悉身影她都認得!她知道他就是——
「赫蘭泰!」尖銳的恐叫聲劃破寧靜的午夜。她透過夢境由童年的記憶跳回現在的處境。
六歲的她只記得那四道血痕,以及那個留著落腮鬍的高大男人。現在十六歲的她卻認得那個人的一舉一動,認得那張面孔——那個她交將身心都交付出去的男人!
繡芙蓉2003年8月14日更新
「赫蘭泰!」她幾乎是用全身力氣嘶吼。
「我在這裡!瓔珞,你醒醒,我就在這裡!」他緊緊握住瓔珞綣成拳頭的兩隻小手,貼著她的臉頰不斷叫喚。
一張開眼,她看不清眼前的景象,視線被淚水糊成一片,她只能不斷喘息,又急又重地抖著喘息,完全克制不了渾身劇烈的顫抖。
「沒事了,我就在這裡!」赫蘭泰愛憐地抱起瓔珞,讓她趴在他懷裡。
他不斷輕撫她後腦的大手,漸漸穩定住她狂亂的情緒。這個懷抱是安全的——不知為何,她就是有個直覺。她的雙手虛弱地擁著赫蘭泰,汲取振作的力量。
「我怎麼了?」她覺得全身乏力,整個人虛脫了似的,連說話的力氣都很微弱。
「發燒!」還好她及時清醒,否則再昏迷下去,軍醫說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我覺得……好累,沒有力氣……」
「你昏迷兩天兩夜,沒吃東西當然沒力氣。」他口氣不好卻動作輕柔地抱她到矮桌旁坐下,將一旁小爐上一直以文火煲煮著肉湯端上桌,一口一口地餵她進食。
她的頭無力地枕在他的臂彎中,柔順地讓他餵食。
「你在我昏迷的這兩天,一直都陪著我吧?」她模模糊糊地感覺到,總有一雙大手緊握著她,輕撫她,照顧她。
他不回話,只管喂湯。
「我有沒有耽誤你訓練征戰軍的行蹤?」他為了要親自訓練出一支精銳清兵,成為漠北第一善戰的勁旅,每天耗費全副心力在這千名士兵的陣法訓練上。
他以手背擦掉她嘴角滲了的湯汁,仔細而確實地把第一匙送進她嘴裡,根本不理會瓔珞的問話。
「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她只能由昏暗的帳幕、微弱的燭光與悄無人聲的週遭,判斷現在是深夜。
「你照顧我……很累吧?」他火大地把湯匙摔進空碗裡,刺耳地撞擊聲嚇住瓔珞。「你管好你自己的身體就行了,我的事用不著你囉嗦!」
他開罵完畢,讓她自己坐在矮桌旁,逕自踱到臉盆旁,猛力潑水拍打臉頰。
他真會被瓔珞氣死!整整兩天兩夜,他差點為瓔珞不明的高燒昏睡急白了頭髮,千擔心萬焦慮,就是希望她趕快清醒,好好調養自己的身子。結果呢?她一醒來就嘰哩呱啦地講個不停,現在誰是病人?誰是照料病人的人?
「赫蘭泰,你……」
「你閉嘴!別再讓我聽見你說一個字!」他奮力脫下身上的外衣,氣憤地倒在臥榻上,背過身去。
瓔珞委屈地坐在桌旁絞扭手指,也難怪赫蘭泰發脾氣,他照顧她已經很辛苦了,又睡眠不足,延誤士兵的受訓課程,哪還受得了她的喋喋不休。
她本來想問他右肩上傷疤的事,看來還是先擱在一旁比較好。可是一想到童年的印象,鮮血淋漓的畫面與四道深深的熊爪傷疤,她的思緒就一直下沉、不安。
她下意識地握住頸上的項鏈——那條串著兩里熊牙的項鏈。
背對著她側躺在臥榻上的赫蘭泰心思也是一片混亂,無法入睡。他剛才會不會嚇壞她了?她是不是又兩眼帶淚地坐在那兒無辜地瞅著他?歉疚與不忍又一點一滴地啃蝕著他,可是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沒來由地被她惹惱。
他何必這麼在乎她,徒增困擾?對啊,他根本不必把她放在心上,最好能把她自腦海中完全趕出去,管她要死要活要哭鬧,都與他無關她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
但他剛才是不是罵得太凶了?傷到她脆弱的心了嗎?他會不會嚇得她從此躲得遠遠的,避免再莫名其妙地受辱挨罵?
「王八蛋!」他咬牙低咒,恨透了自己擺盪不定的思緒,想不甩她卻惦著她,想遠離她卻老是更親近她!
他突然感覺到背後的臥榻上有動靜,他停止一切胡思亂想,靠著靈敏的感覺文風不動地偵測她在幹什麼。這女人,燒才剛退,不好好休息,又不知道在搞什麼。
正想翻身開罵之際,赫蘭泰突然感覺到背後有副柔軟的嬌軀輕輕躺下。她細膩的臉頰貼著他背肌,像是怕驚醒他似的,偷偷依偎在他背後。
他轉過身來倏地擁她入懷,讓她趴在他身上,心中五味雜陳。
「對不起,吵醒你了。」她貼著他的胸膛喃喃地道歉。她還以為她的動作已經夠輕柔,不會吵醒這頭獅子。
「睡覺。」
她乖乖地沉默了一會兒。「你還在生氣嗎?」
他也跟著猶豫,不知該不該回話。可是不回話,她一定又會自以為是地認定他是在生氣——雖然他根本沒有。
「趕快睡覺,不要囉嗦!」
看來回話的效果也和沉默差不多,聽起來仍像在發火。
「你……你什麼時候要動身去本博圖山?」他雖然一再警告她快快休息,廢話少說,可是這件事不問清楚,她根本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