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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死活,不需要別人來雞婆。
「我是奉皇上之命,征戰有功而進京的將軍,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跟著我進京?」他怒目瞪著瓔珞,冷冽地問。
「我只是關心你,不是要去沾你的光,我對皇上的宣詔也沒有興趣。」她只是想守護他,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他都不讓她做到?
「你若真的關心我、為我好,就乖乖待在塔密爾,不要出去讓我丟人現眼!」他受夠了瓔珞所謂的關心守護,他是一個成年男子,一個出入沙場的戰將,根本不需要一個弱女子的保護。
「丟人現眼?」瓔珞的血液逐漸凍結。
「你開口閉口惡運死兆,把死纏爛打當作是萬全守護,逢人就說那些荒誕不經的前塵往事,你要鬧到什麼時候才罷休?還要我怎麼做你才能清醒?」
「我……我一直都很清醒……」不清醒是應該是大家,可是為何她才是大家眼中最愚蠢、最迷糊的怪物?
「喝醉的人永遠都說他沒醉,瘋了的人也不會承認自己是瘋子。」他受夠了,「你為什麼一定要逼我說出這種話才甘願?」
瓔珞倏地雙手掩口,淚水幾乎衝出眼眶。
她以為赫蘭泰之前罵她瘋婆子是說氣話,從沒想到他是打從心底真的這麼認為,原來她在他眼裡真是一個瘋子,一個見人就說瘋話的瘋婆子!
「你一直……把我當瘋子看?」難道她在他眼中的形象始終都是個瘋子的模樣?
他無奈地歎口氣,帳內充滿沉悶的氣息。
「別再說那些我一再警告你噤口的話。」他雙手緊緊扣住她的肩頭搖晃著。「只要你別再提起那些話,沒有人會以怪異的眼光看你。」
大家一直都以怪異的眼光打量她?她不知道,也從沒注意到,她只專注於如何讓別人瞭解赫蘭泰的危殆,幫她拯救他,其餘的事她從不曾費心注意過。
瞅著她空洞的大眼睛,赫蘭泰心中一陣苦澀。「別哭,只要你努力,沒有人會再認為你腦子有問題。」他以粗糙的手指抹去瓔珞臉上滴滴落下的淚珠。「我只去北京幾天,很快就回來,你不用擔心。」
這樣的溫柔低語,這樣的款款深情,正是她夢寐以求的願望,可是所有的溫柔在此刻卻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進她心裡,一點幸福的感覺也沒有,一點甜蜜的感覺也沒有,只有痛!
她一直眨著無神的雙眼,每眨一下就多流兩行淚。
「我真的是瘋子嗎?」她無法控制嗓音的顫抖。
「好了,去休息吧,夜深了!」他起身,輕柔地拉起瓔珞。
「你從什麼時候起開始把我當瘋子看的?」
「睡覺去,別再想這些事了。」
「我做了什麼事,讓你和大家都以不正常的眼光看我?」她只是說出赫蘭泰未來不可避免的危機而已。「我沒有誇張,沒有故弄玄虛,也不是借此圖名牟利,我只是想保你……」
「夠了,不要再說了!」他憤然甩開原本牽著她的和。瓔珞重心不穩,立刻跌坐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瓔珞一再逼他到失去自制力的地步?他快崩潰了!
他狂亂的揮掃著帳內的所有東西,能摔的、能砸的,全都被他甩得粉身碎骨,劇烈的聲響連帳外老遠處都聽得一清二楚。
「赫蘭泰……」瓔珞嚇壞了,縮在地毯上顫抖,她第一次看到他瘋了似的發怒。
「為什麼?為什麼這種事一定要發生在我們身上?」他的咆哮連同重拳狠狠擊在矮桌上,木桌被這一拳擊破的爆裂聲嚇得她掩耳尖叫。
一切困難不都過去了嗎?危機不都解除了嗎?他和瓔珞經歷了這幾番折騰,不是終於可以長相廝守,過著平凡日子了嗎?為什麼她的心病反而在這時候變成他們之間的阻攔?
「為什麼」紅木櫃被擊碎的聲音和他的憤恨一同震撼著瓔珞,任她再怎麼掩耳,也無法逃避駭人的聲響。
「為什麼……」他突然失去所有力量,頹然坐在臥榻邊掩面低喃。他心痛得想哭聲,卻掉不下一滴眼淚。他想做些什麼來挽救瓔珞的心病,卻發現自己什麼也做不到。
老天爺,他什麼都沒有。沒有家人,沒有親情,沒有溫暖,也沒有安全感。往往出征一戰,根本就在乎是否能活著回來。沒有人會等他,也沒有人會為他擔憂。他除了作戰殺敵外,什麼也沒有。
可是現在他有瓔珞。他終於有了心動的感覺,明白被愛的感覺,被她珍惜、被她重視、被她依賴。他什麼也沒有,只有瓔珞,老天卻為何硬在她身上下此毒咒,讓她神智錯亂到令他束手無策的地步?
為何要逼他眼看唯一心愛的人陷入瘋狂境界?
「為什麼……」這是他今生今世,第一次感到無助。
瓔珞嚇呆了,蜷縮著坐在地上的身子卻慢慢停下了顫抖,讓她不再害怕坐在臥榻邊埋首低喃的猛獸。
好以為赫蘭泰會打她。真的,剛才差點令她嚇破膽的原因,正是她以為赫蘭泰下一個要擊毀的目標就是她。可是很奇怪的,現在她眼中所凝視的赫蘭泰好像很孤單,彷彿一個被丟在荒野的幼小孤兒,無助而傷心,孑然一身,什麼都沒有,甚至連可依靠的對象都沒有。
「赫蘭泰……」她鼓起勇氣爬近他,輕撫他掩住沉痛面孔的雙手。
當他順著手背上傳來的輕柔感觸抬起頭,看到的是一張擔憂而略帶畏怯的小臉,長長的睫毛上還閃著未干的晶瑩淚光,他的心幾乎要被擰碎了。
「對不起。」他緩緩抱住跪在他兩腿間的小人兒,深深地擁她入懷,恨自己的蠻橫,也恨自己的失控。
他的心意透過擁抱的體溫,漸漸滲入瓔珞心裡。
「赫蘭泰……」她難以置信地睜大了雙眼,眼眶裡重新盈滿滾燙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