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搖頭,衷心回答,「五姊姊若能順利嫁進楊府,對她會是更好的選擇。」齊靳反問:「即使她母親對你和你母親做過那麼多令人髮指的事,你還希望她能夠得到更好的選擇?」黎育清說:「冤有頭、債有主,楊秀萱做的錯事不該由她女兒來承擔。」唯有過得幸福的人才不會惱記別人的快樂,她不願意哥哥的成就、自己的快意成為黎育鳳的惦記,只能希望她日子過得平安順遂。
齊靳咬牙道:「母債子還。」
她反對,「一人做事一人當。」
他凝視她許久以後,說:「善良的人容易吃虧。」黎育清反駁,「我並不是善良,這件事她們沒有算計到我頭上,我何必出手?況且那個被算計的男人己經反將一軍,殺得她們潰不成軍,我幹麼這個時候再踩她們一腳,那不是在眨低她們,而是在眨低我自己的人格。」聽見兩人對話,蘇致芬插話。
她先對齊靳說:「你想要斬草除根,立意是對的,可卻沒想到春風吹、野草會再繁衍,天底下什麼事情都有,就是沒有絕對。」然後再拍拍黎育清肩膀,續道:「你是對的,我站在你這邊,對付仇恨最好的方式不是報復,而是放下,你可以看著壞人下場淒涼時,心裡感到痛快,卻不必親手去製造對方的淒涼。」
黎育清想補上一句,如果對方犯到自己頭上,她絕對不會選擇軟弱,但齊靳比她更快,朝著蘇致芬輕嗤一聲,回答——「那是因為你從小錦衣玉食,受盡寵愛,沒有被人錯誤對待過,才能把話說得如此簡單。」
蘇致芬回他一個輕蔑眼神。「所以呢?被錯誤對待過的人就該心存憤恨,就該一輩子活在怨慰的情緒裡,就該不允許自己放下過往、追求幸福?」
「你沒有弄懂我的意思,放下的目的,不是因為要寬待仇人,而是為著心疼自己,既然小時候沒有人給你足夠的幸福,長大後,你己經有能力,為什麼不替自己創造幸福,卻要把心力浪費在替別人創造不幸?」
蘇致芬的長篇大論引來阿壢的連番點頭,他眼帶驕傲地望向齊靳,話雖未講明,齊靳卻也明由那個表情叫做——去跟你上頭那一位傳話吧,我己然放下,叫那一位也快快放下吧!
齊靳承認,蘇致芬的言語很有煽動力,只不過,他還是不認為黎育清和她長期相處是件好事。
那天過後,齊靳幾次找阿壢密談,回回都讓他幾句話避掉,阿壢的態度篤定,擺明此生再不願意回到京城,但他再會謀算,也沒想過黎育清會出賣自己,其實只要齊靳有心,想自黎育清身上套話,根本無分毫難度。
因此齊靳很快知道,她們將在京城開設的衣鋪子是由阿壢一手打理的。
這事讓他多出些許新想法,如果蘇致芬願意進京……夜裡,他將這個大膽想法寫信轉給齊鏞。
「忙完了嗎?」黎育清從門口探進一顆頭,笑逐顏開。
「有事?」齊靳走過去,打開大門。
「兩件事,今天中午有豐盛大餐等著你,我們一起到致芬屋裡吃好料,另外一件是有關嶺南戰事的,致芬可是幫了你的大忙呢。」黎育清越來越崇拜蘇致芬,恨不得成天在她身後當個小跟班,把她滿腦子的古靈精怪全給學過來。
「閨中婦人,能幫我什麼忙?」他嗤之以鼻。
「不要看不起女人。」
她吐吐舌頭,沒將他的變臉給放在心上,因為他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寵溺,讓她學不會害怕大將軍,她在他面前總是能很自然的任性耍賴,誰對她好,她就會對那個誰多些得寸進尺。
他揚聲為自己抗議,「我沒有看不起女人,只是男女本就該各司其職,女人持家,男人在外頭拚搏……」話未說盡,他就讓黎育清給攔阻下來。
「老先生,您今年幾歲啦,恁地迂腐顢預、食古不化,幸好阿壢哥哥和你不同,否則致芬肯定要給活活氣死。」
「他就那麼認同蘇致芬的奇言怪語?」他不信,十三叔是受皇子教養長大的,只會比自己更看重綱常倫理,斷不會隨蘇致芬起舞。
說到阿壢,黎育清又拋出滿臉的崇敬,讓齊靳的嫉妒從蘇致芬擴展到阿壢身上。
「當然嘍,他可是走遍三川五嶽的男人,他見識廣、眼界寬闊,他是胸懷萬里、能納百川的男子,只要是對的事情,他都不會心存偏見,凡是能夠說服他的道理,他都樂意認同。」意思是他見識少、眼光窄、心胸狹隘、無法納山河百川?聽見她不停說著阿壢的好,齊靳的眉頭皸起,這丫頭莫非是暗自喜歡上了十三叔?
但若他觀察無誤,十三叔是喜歡蘇致芬的,可惜她己為人妻,不管樂不樂意,她都得困在黎家高牆一生一世,黎品為、蘇致芬、阿壢己是一池渾水,小丫頭怎能再摻和進去?
見他突然定住不動,黎育清問:「你想什麼呢?走!去看看致芬替你想的辦法,你一定會驚艷不己,同我一般驚呼連連。」拉起齊靳,他們往蘇致芬屋裡走去。
進了屋裡,只見蘇大、蘇二、蘇三、蘇四和阿壢一字排開,五個人臉上都不好看,他們幾個穿著一件奇怪的衣裳,衣裳佈滿褐色、深綠、淺綠色塊,頭上戴著顏色類似的頭盔,臉上塗出花花綠綠的色澤,只一眼,齊靳便明白這種裝扮能在叢林間躲過敵軍窺探。
蘇致芬看見齊靳的神色,知道他己經明白這衣服的作用,她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齊靳跟前解釋道:「這衣服可不只是你看見的這麼簡單,它還有許多奧妙設計。」這可是阿壢提供嶺南戰役會碰上的困難後,她花三天三夜給設計出來的。
「育清,你來同世子爺解說。」蘇致芬拍拍黎育清,將人給推出去,將來她可要獨當一面的,從現在起就得好好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