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信他沒見識過後院髒事,更不信他對那樣的手段能夠欣賞並且讚揚,呂氏和王氏的故事製造了他的悲劇,他早就明白,兩個女人在一起,絕對不可能不互妨礙,怎麼同樣的情況發生在他身上,他便相信了?相信她們能和平相處、相安無事?這是掩耳盜鈴吶。
很久,黎育清幽幽道:「我喜歡上李軒了,但你不必擔心,我只是心裡喜歡著,不會和他有什麼苟且舉動,他還是會貼身護衛你、對你忠心耿耿,一切都和過去一樣,只是,讓我偶爾見見他,可好?我保證,他真的妨礙不到你什麼。」黎育清的話讓守在屋外的李軒黑了臉,而站在她面前的齊靳臉色鐵青。
黎育清失笑,「別氣呵,我不過是心裡悄悄喜歡著,又沒要給他正名,也沒打算納他入門,你怎麼就氣了?
哦,我明白,我背過婦德女誡,你卻沒念過夫德男誡,這世間的規範只能用來挾制女人,男人才有權利可以恣情縱意?」她問堵了他的嘴,也問悶了他的心,他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要讓他明白她的感受,可他不能讓她這樣贏下去,那麼,他將會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結論。
「你在無理取鬧,蓉蓉在我跟前立下誓言,她絕不會同你爭寵,她願意委屈自己,只求你給她個安身立命的地方待著,這樣也不行嗎?你不是最仁慈的嗎?你不是看不得別人辛苦?為什麼就不能體諒她一個弱女子,對她仁善些許?」
話說到頭,居然是她無理取鬧?難怪蘇致芬總要說這世道對女人太不公平。
失笑,她說:「王氏可曾在你父王跟前說要搶要爭?當然不會,婦德女誡她怕是都能倒著背的,可事實是,她悄悄地解決了呂氏和她的孩子,悄悄地狸貓換太子,直到二十幾年後才真相大白。」
「對不起,我沒那樣的耐心等待,也不想過得和呂氏一樣委屈,到最後甚至失去性命。沒有丈夫愛情,我還有別的東西可以支持自己活下去,我不必令自己妥協退讓,只為表現自己夠賢德大度。」
「所以你便要一走了之?你怎麼可以這麼自私,你不想想湘兒嗎?不想想你家裡的哥哥和長輩,鬧出這一出,你讓皇上怎麼看待黎家人,你讓他們如何在百官面前抬得起頭?」
他戳到她的死穴了,她的確無法不顧慮親人。「那麼,請你做做好事,給我一紙休書吧,既然你決定要曾蓉蓉,而你也說了,我性子仁慈,我便仁慈地體諒她、成全你們,讓你們恩愛一世,誰也不委屈誰,好不?」
「不好!」他想也不想便拒絕她的要求。
她垂下頭,兩手握緊拳頭,不教自己顫抖的雙手洩漏心底疼痛,但再抬眼時,眼底己是一片寧靜。
她緩聲問:「給我一個理由,如果你喜歡曾蓉蓉,過去兩年為何不露半分情分?為什麼一趟出門,便結下盟約?」她凝睇他,用堅定的眼神告訴他:我不要聽假話。
握住她雙肩的手心施了力氣,她痛,卻不肯皺眉低頭,黎育清依然面目平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兩個人再次僵持對峙,但這回,齊靳落敗。
在許久的沉默過後,他說:「我和蓉蓉共歷艱險,在最困難的時候……我們有了夫妻之實。」
她點點頭,再問:「曾蓉蓉到底是什麼身份?如果她只是個丫頭,要了就要了,給一筆銀子打發出去,沒什麼大不了,為什麼你非要給她一個名分?
「又或者,我應該這樣問,你為什麼如此信任她?相信湘兒讓她照顧是最正確的選擇?為什麼你應承我,要為她擇夫婿,卻永遠只是在面上敷衍我?」這回,齊靳不再開口。
她沒轉開眼光,把視線定在熟悉的眉目間,她固執堅持,非要等出他的答案,再不想像過去兩年那般蒙著頭,自欺欺人。
可齊靳卻不願意公佈答案,清兒己經亂了,若她犯起固執,硬將蓉蓉告進衙門,他欺君事小,蓉蓉這輩子……他不能冒這個險,他答應過江雲好好照顧她的妹妹。
他不說,她卻隱約猜得出,曾蓉蓉的身世比她料想的更厲害,莫非她是另一個董麗華,另一個皇帝留在民間的真公主?
兩人僵持著,己經在外頭聽上好一陣子的齊鏞受不了了,這有什麼不好說的,只要把話挑明,清兒自能理解他的困難。
一把推開李軒,齊鏞搶進屋裡,拉過黎育清就說:「因為她是江雲的妹妹江雪,所以齊靳相信姊妹情深,江雪會好好養育齊湘。」
「齊靳沒辦法為她擇夫,是因為江家被發配邊疆,我卻違反父皇意願,將人給救下來,她和江雲是孿生姊妹,兩人長得極其相似,若她那張臉被人認出來,不只我和齊靳倒霉,她也無法安然存活。」
「她為著幫我們完成任務,受到嚴重驚嚇、身心俱疲,若不是因為她,我們無法成功掩人耳目,更何況齊靳答應過江雲照顧江雪,他怎能恩將仇報,把人打發出去?」
「今日之事,皆因我而起,要不是為逮住幕後兇手,也不會造成這個局面。清兒,你向來是最識大體的,真把事情鬧大,齊靳不但無功反而有過,光窩藏犯人這一條,就夠他受的。你放心,江雪將來生的孩子只能寄在你名下,沒有人能越過你的地位,你如果真心喜歡齊靳,就不該在這個時候為難他!」
沒有反抗、沒有辯駁,她看著齊鏞張闔的嘴巴,把所有話在心裡濾過三回,濾出幾分真滋味,原來是……孿生姊妹……她笑了,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既然明白,就別鬧了,安安生生過日子,齊靳還有許多事得忙,你別讓他牽腸掛肚,別鑽進牛角尖,別令他難為。」
黎育清失笑,說白了,是她不安生、是她鑽牛角尖,怎麼遇到這種事,錯的全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