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桃和木槿迷上搗鼓香粉這事,黎育清不但不拘著人,反倒替她們張羅這方面的書冊,本與周譯處處不對盤的月桃,也不知道哪天哪根筋突然被摸順了,竟然跟在周譯身後,悉心將他炮製藥草的手法給學起來。
一來二往的,兩人似乎瞧對方上眼啦,黎育清本想玉成兩人好事,但月桃堅持跟在她身邊服侍,此事只好暫且擱置,而原本待齊靳傷好後就要離開的周譯也因此常駐將軍府了。
木槿的妹妹被李軒救出來了,換個名字在書院裡頭幫著管事,木槿因此對李軒另眼相看,不時為他裁衣制鞋,表達感激之情。
另一方面,因為木槿「洩漏」出去的消息,讓王氏很滿意,不時透過中人送來頗為豐富的賞賜,收著那些東西,實誠的木槿膽顫心驚,齊靳取笑她膽小,黎育清卻捍衛自己的丫餮,反駁道——「她如果膽子大,早就上戰場打仗了,幹麼跟在我身旁。」於是木槿有錢、月桃有技,再加上黎育清在旁煽風點火、大力支持,以二二六配股,京城裡開立一家香粉鋪子,地址就在「沐捨皂坊」隔壁,藉著皂坊的名氣打響了第一炮。
短短幾個月下來,香粉鋪子的盈佘己經能夠買地建屋、聘管事、另設制粉廠,再不必借將軍府裡的三兩間屋子製作香粉。
而齊墳在一段時間的沉寂過後逐漸原形畢露,三月時,他為一名小倌與人大打出手,手下人不小心打折對方一條腿,珩親王府賠錢了事。
四月,齊玟在賭坊裡,短短三日輸掉銀兩萬佘,心有不甘,誣賴對方詐賭,被對方打手拖到暗巷飽以老拳,此事傳出,淪為京城笑談。
五月,木槿快書致珩親王府,表明己經查到張家姊妹的去向。
當王氏收到消息,知道那兩名賤婢居然被收用在珩親王身邊時,怒氣衝天,讓齊墳聯合幾名六、七品官員上書,請求皇帝憐憫,讓珩親王返京調養身子,皇帝本以為是珩親王的意思,查證之下方知是齊墳自作主張,一頓怒斥,奪了他七品副提舉官位。
正午的天空,烏雲垂沉,似是伸手就能拽下一片,今年還沒有下雪,可天氣冷得讓人縮手縮腳,恨不得埋進棉被堆裡,不出來了。
屋子裡擺上幾個炭盆還是消不了寒氣,今兒個休沐,齊靳仍被皇帝宣召入宮,黎育清在小廳裡看帳簿。
香粉鋪子的生意越做越順,她還不急著開第二家,但汪管事野心大,見「沐捨皂坊」東一家、西一家,開遍齊國上下,己經不只一次提及再找尋新鋪面的事,也許……明年看看吧。
現在月桃、木槿待在府裡的時間少了,兩人必須輪流到廠子裡盯著,她們忙得起勁,成日聚在一起吱吱喳喳討論鋪子裡的大小事,黎育清卻擔心,過完年木槿、月桃都十八了,可不能成天抱著算盤,不顧終身大事:不只她們,銀杏、石榴也老大不小,得替她們留心,屋裡得再挑幾個伶俐下人……唉,當家主母要操心的事可不少。
銀杏端著燕窩進屋,她性子直、脾氣躁,讓月桃磨了好一陣子,才漸漸顯出穩重模樣,可今兒個進屋,她又是杏眼含怒,像是對誰不滿似的,可又不敢爆發出來,緊憋著嘴,那模樣怎麼看都不對。
黎育清放下賬冊,笑道:「小丫頭惹你,訓個兩句成了,幹麼生氣?你沒聽月桃說嗎,生氣的女人易老。」
「夫人,您得出手管管,那一位……太不像樣!」
「哪一位?」
「還有誰?青松樓那位蓉姑娘,三天兩頭往咱們屋裡送東西便罷,還幾次在半路上攔著將軍,心裡頭想什麼,明眼人一清二楚。」她鼻孔朝天,重重哼一聲。
又是曾蓉蓉?黎育清歎氣,她要怎麼說呢?
為著她的事,黎育清幾次試探齊靳,可他的信任與維護讓她接不下話。
她心想,反正齊湘己經送進書院,忙的時間多、閒的時間少,再加上讀書識字、見識廣闊,年紀逐日增長,終會明白自己的為人,不至於被別人幾句言語便牽著鼻子走,以至於性子偏拗、無原由地憎恨自己,便也將曾蓉蓉之事給拋諸腦後。
可自從齊靳雙腿醫好之後,曾蓉蓉的動作越來越多,幾次往主院請安,刻意在齊靳跟前露臉,送鞋送襪送衣服,名堂多不勝數。
黎育清客氣幾回,讓她不必再費心思,她卻回答,「將軍是小女子的救命恩人,能為恩人盡點棉薄之力,是奴家衷心所願。」她都這樣說話了,黎育清還能講什麼?
可她能為此嫉妒?只不過是衣服鞋褲,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而齊靳態度磊落光明,從沒獨自往青松樓去,幾次黎育清刻意吃點小醋試探他,卻惹來他的哈哈大笑,半點心虛遮掩皆無。
既是如此,她怎能在這上頭挑事?於是她睜一眼、閉一眼,假裝曾蓉蓉無司馬昭之心。
「她把將軍攔在外頭?」黎育清抬起頭問。
「可不是嗎,她買通看門小廝,見著將軍回府就往青松樓裡報訊,這會兒正把將軍攔在花園裡談天呢。」天氣那麼冷,風一陣陣灌著,曾蓉蓉倒是好興致,挑在花園裡風花雪月。
黎育清一急,倏地從椅子上站起,可不過須臾,她又坐回去,手指輕敲桌面,思量半晌,方道:「大白天的,園子裡人來人往,能出什麼事呢?你別瞎操心,既然將軍回來,你再送一碗燕窩過來。」見主子沒將自己的話擺在心上,銀杏重重一跺腳,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氣惱。
望著她的背影,黎育清歎息,夫妻間相處之道首在信任,如果他同人說幾句話,她便耍杯弓蛇影,耍陰謀將人自跟前除去,那麼她和楊秀萱有什麼不同?
她不是真笨,只是決定對丈夫、對婚姻信任,可,如果他辜負她的信任呢?
黎育清苦笑,屆時也只能見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