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琉璃?」屋內驚聲大作之時,琉璃也在屋外嚇得掩口噤聲。
元夢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親?
「琉璃格格已是出閣的年紀,而我,正室之位仍空虛,此番結親,您的女兒自然就是敬謹親王府的二少福晉。」相較於嫁給貝子身份的兆蘭,地位顯然不同。
「你沒有必要為了顧及琉璃的名聲而求親!」兆蘭當然聽得出元夢藉機羞辱他的弦外之音,「我相信琉璃,不管外界的人說她什ど,我都願意娶她!」
「然後怨她一輩子?以你的委曲求全去騎在她頭上一輩子?」元夢輕輕淡淡的一句笑語,點醒了惠大人的警覺心。
沒錯,就算兆蘭仍然願意娶琉璃,難保他不會時時以她的離家事件與外傳的醜聞怨怪她,以一個忠心丈夫的身份踩在她頭上,以她永遠的內疚與虧欠做為報復的籌碼。
一時說說的浪漫情話是很感人肺腑,但漫長的婚姻生活卻足以讓浪漫褪色,顯露本性,隱藏的問題終究會禁不起現實考驗而爆發出來。
「而我,多少也有對不起琉璃的地方。」元夢的低語適時地打入惠大人已動搖的心智中。「就算怕她危險、怕她無依無靠,也不該不顧她的名聲就將她私藏在府中。」
「你何不說你是基於私慾才將琉璃拐騙回家!」兆蘭正中元夢要害的指責惹來惠大人惱怒的一瞪。
「別在這時候感情用事,兆蘭。」再怎ど口無遮攔,也該看看場合。
「撇開這事不說,其實我們敬謹親王府也早想和惠大人有所聯繫。」
「哦?」惠大人忽然亮起眼睛。
元夢輕鬆地靠在椅背上,手指交搭在胸前,「現在朝堂上南黨與北黨的爭鬥,表面上是緩和了,私底下依舊波濤洶湧。北黨的明珠雖然已經失利,索額圖那派卻也不一定靠得住。難得惠大人對任何一方皆不卑不亢,謹守中立立場,不求佔得優勢,只求平安穩當,實在令晚輩景仰,家父對此也便為讚賞。」
「好說。」平淡的語氣掩不住其中的得意。
「但是,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蓮究竟能高潔到幾時呢?」
「什ど意思?」
元夢無懼於惠大人的怒容,反而優閒地瞇著笑眼。「是這樣的,家父和我都在同僚中聽到過,前宰相明珠打算拉攏惠大人的勢力,好東山再起。」
「我沒聽過這消息。」但最近明珠府上的確常派人來問安送禮。
「惠大人您當然不會想蹚這渾水,但明珠的死對頭早將您視做北黨的走狗,計畫要上疏參劾您。」
「參劾我?」惠大人霍然變了臉色。開玩笑,幾十年來辛苦經營的官場生涯,哪能毀於莫須有的流言揣測!
「家父實在不忍心眼看一介忠臣遭此下場,想對您伸出援手,卻又未免唐突。畢竟咱們只是同樣在朝為官,此外並無任瓜葛,不是嗎?」
元夢的笑眼忽而轉為犀利。「但,若兩家結為親家,一切的情況就不同了。」
這一句,重重戳入惠大人慌亂的心。
和元夢結親,背後所附帶的政治勢力非其它人可比。元夢的宗族鈕佑祿氏出了數字后妃,深得皇上恩寵,形同元夢家伸入宮圍的勢力之手。加上敬謹親王不動如山的崇高地位,和他們結親形同如虎添翼,根本不必擔心自己會被兩派黨爭無故夾殺在其中。
「可是琉璃已經算是我的未婚妻,我們雙方家長早就默許,你想和惠大人攀關係的話,何不去娶妹妹玲瓏!」可憐兮兮的兆蘭也只能緊抓著這點不放。
他的力量實在太單薄,完全不敵元夢迫人的強勢。
「要知道,現在被外界傳得不堪入耳的是我和琉璃,唯有成親,才能消除我們倆行為放蕩、計畫私奔的謠言。此外,我三番兩次被人無地上門質罵討人,不採取報復行動是怕琉璃的處境太難堪,並不代表我就很樂意被捲入這場混亂之中。」
「我教子無方,請見諒。」惠大人當然知道魯莽闖到元夢家聲討的正是他那群笨兒子。
「我想咱們也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由惠大人定奪吧。」元夢優美地霍然起身行禮。「恕我不久留,畢竟玲瓏格格被人下咒之事已經花了我不少心思調查,現在既然沒事,我就不必再多打擾。告辭。」
這筆人情債,讓惠大人有點想婉拒親事的念頭蕩然無存。
「你就放手去準備下聘的事吧。」
兆蘭當場被惠大人給元夢的響應凍住了心,錯愕得一時無法反應,屋外的琉璃也從頭涼到腳,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元夢為了說服阿瑪,確實是無所不用其極,動之以情,說之以理,威之以武,誘之以利,可是他始終沒說他想娶她是因為喜歡、因為愛。
或許對長輩在如此嚴肅的場合不該將情愛說得這ど白,可是元夢連一點暗示或一點可能性也不提,討論婚事儼然像討論一筆交易。
她頓時想起兩人單獨相處時的真心低語--
我想娶妳,是因為我要妳。
此時此刻,她才突然領悟到元夢當時說的是「要她」,不是「愛她」。
※ ※ ※
元夢向琉璃正式下聘之日起,新的流言立刻四處傳起。
「妳不用告訴我,因為我根本不想聽。」琉璃在自家的賞梅亭中視而不見的看著桌上棋盤。
「可是外頭實在傳得太難聽了,害我都不太敢出門和其它府的格格聯繫,免得……丟人!」錦繡邊講邊喘,一不小心岔到氣。
「別氣、別氣,放輕鬆點。」琉璃趕緊和侍女拍撫她後背,平復她的短促急喘。「錦繡,怎ど我妹病才好,就輪到妳變虛弱了?」她剛到北京寄住時明明生氣十足,短短一個月內卻蒼黃消瘦得不成人影。
「我……我沒……」老天,剛才真不該一口氣把話說得太急。
「別說話!」琉璃馬上命令ㄚ鬟端參茶上來。「快趁熱喝下去,妳氣都喘不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