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是殘酷的,為了兩國的和平,她也曾經失去一位被迫頂替公主遠嫁異邦的妹妹。
那種與親人生離死別的痛楚,她懂的……
看著眼前孤苦伶仃的小女娃,柳緞兒不禁想起至今還飄泊在外的三妹,或許是心有所感,或許是移情作用,她忍不住憐愛地將女娃兒摟進懷中,溫柔的笑問:「那麼從今以後就讓姨當丫頭的娘,好不好?」
她這麼一問,讓小女娃大大吃了一驚,瞠著一雙又圓又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問:「這是真的嗎?姨要當丫頭的娘?沒騙丫頭嗎?」
「是真的。」柳緞兒的聲音是愉悅的。「丫頭不喜歡嗎?」
「當然喜歡!」小女娃笑開了臉,撒嬌地鑽進她的懷中,直呼道:「太好了、太好了!漂亮的姨姨是丫頭的娘了,丫頭有娘羅!」
微笑著將小女娃安放在雙腿上,親暱地抱著剛認的女兒,柳緞兒一點也不介意自己瞬間多了娘親的身份。
她將腰間一塊蝴蝶紫玉珮飾取下,然後鄭重的將它戴在小女娃的脖子上,微笑看著小女娃。
「那麼,從今爾後,丫頭就是娘的孩子了,以後別人問起你的名字,可別再說自己是丫頭了。」寵愛地摟著女兒,她溫柔的說:「聽清楚了,你姓易,叫紫蝶,爹是易南天,娘是柳……」倏然,她的聲音像是被梗在喉間,恍然想起自己相當尷尬的身份。
真該糟!她怎麼忘了,自己現在是柳錦兒,是奉旨成婚的易家兒媳,不是那個讓世人欷吁喟歎,可憐正值雙十年華卻不幸得了急病,已然香消玉殞的柳家二小姐。
正躊躇著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柳緞兒,臉上猶豫的神情讓一旁的小紫蝶也看出她的不對勁。
「咦,娘忘了自己的名字了嗎?」怕是給餓的!「喏,娘快吃吧。」
「這是什麼?」柳緞兒從沒吃過這種北方的食物,看了一眼娃兒手中類似饅頭的東西,好奇地問。
「面囊餑餑。」小紫蝶豎起拇指,大為稱讚道:「是燕大叔做的,很好吃喔!」
「真的呀?看起來好好吃喔!我一定得嘗嘗。」取過面囊餑餑,柳緞兒張口便咬下去,卻發現那麵團硬得可以嗑掉她的門牙。
現在,她終於知道小紫蝶的門牙是怎麼掉的了。
在踏進大廳之前,易南天便將這幅「母慈女孝」的畫面全數看入眼底,他一直靠在廳門邊上笑看著他那個小新娘,直到她決定把自己的門牙嗑斷為止。
「這東西不是這樣吃的。」他向她走去,戴著鐵面具的黝黑臉龐上帶著溫柔的表情。
當他緊貼著她坐下來時,她的心跳頓時像擊鼓般咚咚咚響個不停。
偷偷覷了一眼他此刻微揚的唇角,她不禁想起稍早之前兩人那纏綿悱惻的一吻,忍不住臉紅。
「我來幫你吧。」易南天取定她手上的面囊餑餑,親自示範區一遍正確的食用方法。
原來面囊餑餑在炭火烤過之後,需要一小塊、一小塊撕開,然後沾著肉醬或杏酪等湯品吃。
「來,嘗嘗。」他將一塊已沾了肉醬的餑餑湊近她的嘴邊,示意她吃下。
原本柳緞兒是想婉謝他此番好意,可是在他灼灼的目光盯視之下,只有臊紅著一張粉臉默默的接受。
由於易南天少見的溫柔與貼心,此舉間接也向所有在座的人宣告,眼前柔媚的南方佳人,不管將來她是賢慧還是愚笨,都是他們的當家主母,雷風寨唯一的女主人。
幸好這份尷尬並沒有維持太久,在他餵她吃了近半個面囊餑餑之後,在她的堅持之下,他便讓她自行食用,並與眾人一塊用膳。
席間,她隱隱約約的聽見易南天與幾位同桌的男人們談論寨內的狀況,如東邊的堤防該修繕了、存糧可能不夠供應寨中嚴冬時所需要等等大小小的事。
看著他瘦削卻不失剛毅的臉龐,柳緞兒又想起多年前從柳家莊的大叔那兒聽來的有關於雲麾將軍的故事。
傳說當年的雲麾將軍在一場猛烈的戰役中,領著一支與敵人數量差異甚巨的將士浴血奮戰了三天三夜,最終因戰力過於懸殊,被敵軍層層圍剿擊斃。
記得當年她聽著大叔繪聲繪影的敘述,易南天不幸戰亡之時,還被敵將殘酷的取下首級懸於營外,死狀極其慘烈之時,她還被嚇哭了。
可是傳聞畢竟是傳聞,當年送回來的不過是一襲沾著血跡的破損戰袍,易南天的屍骸從頭到尾都不曾被送回京城過。
因此,又有一個傳聞,易南天還活著。
非但如此,他還帶領著一群袍澤,隱居於北疆一帶的深山中,如今看來,這樣的傳聞是確有其事了。
只是她尚不明白,既然當初並未戰死,他為何不表明身份,反而選擇拋棄過去、拋棄身份,寧為山野村夫,也不願再報效朝廷呢?
吃完餑餑,又喝了半碗肉湯之後,全身暖呼呼的柳緞兒漸漸有了睡意。
儘管腦中還不斷盤旋著對於易南天的種種疑問,但打從今早抵達雷風寨後,她還沒能好好的休息一番,此刻,她的眼皮就像是加了鉛塊般,沉重得就快睜不開了。
唔,好想睡喔。睡意漸濃的她,就這麼打起盹兒來,不多時,她身子一斜,撞上了一旁厚實的臂膀,連帶驚動了臂膀的主人。
易南天中斷了談話,眉頭微挑的轉過臉來,在看見眼前的景象之後,緩緩揚起唇,將注意力轉移到那張小巧而細緻的可愛美顏上。
她傾身靠著他,就像是小船偎靠著港灣,睡得很是香甜,他著迷地注視著她,發現他的小新娘一對細細彎彎的秀眉下有著兩扇又濃又長的睫毛,可愛的鼻子上還有些淡淡的小雀斑,但那一點也不影響她那脫俗的美貌。
而最引他遐思的,還是她那一再教他渴望細細品嚐的豐潤唇瓣。
伸出厚掌,易南天輕觸著她滑嫩的臉頰,指關節輕輕往下移,滑落至她右眼尾處那點綴得恰到好處的美人痣,那使得看起來仍顯稚氣未脫的她多了一份小女人的嬌柔與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