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國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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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1 頁

 

  皇甫遲清冷地問:「你倒是說說,你何時起像過凡人?」難道他都忘了,他自小就與一般人間的孩子不同嗎?

  燕吹笛呆愣愣地看著他,知道他所問出的這句話,不但是鍾靈宮中所有人心中深埋的疑問,亦是他自個兒自小即解不開的謎團……可儘管如此,自他懂事起,他還是盡力去忽略它,不想去挖掘這背後可能藏著的秘密。

  「不會的,師父,我不會什麼半人半魔的……」他眼中泛著淚,聲音充滿了乞求,「師父……」

  極度痛過之後,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心冷,皇甫遲看著燕吹笛極度需要有人來幫他否認的目光,冷冷地對他道。

  「給本座滾出去。」

  「師父!」

  一旁的蘭總管也忍不住啟口,「國師大人……」

  皇甫遲頭也不回走至紀非的身旁,蹲下身子將她抱起後,他像聽不見背後燕吹笛的哭聲般,抱著紀非離開了這座處處火光的鳳藻宮。

  「師父……」

  燕吹笛哭著追出殿外,可陣陣吹襲而來的凜冽風雪,卻掩去了皇甫遲一夜之間映成孤獨的身影。

  一夜大火後,次日清晨再度來臨時,昔日巍峨的鳳藻宮已被燒成一地斷垣殘壁,裊裊余煙不斷扶搖直上天際。

  站在一地灰燼之前,皇甫遲聆聽著身後猶疑的腳步聲並未回首,經由蘭總管的稟報後,他面無表情地側過臉,看向昨夜就已知發生何事,卻拖拖拉拉直至現下才趕來的皇帝。

  墨池閃避著皇甫遲陰鷲的眸光,戰戰兢兢地躲在戶部尚書紀尚德的背後,小聲地告訴皇甫遲,他希望國師大人能讓他們帶走皇后的屍首,好讓他們在六日後為紀非舉行國葬,而自他登基以來就開始修築的皇陵,也已為這位已故的墨國皇后留下一席位子。

  皇甫遲瞥他一眼,「你已經利用了她的一生,今後,你沒資格再擁有她。」

  當破曉的霞光投映在天際霓裳般的雲朵上時,皇甫遲才頭一回明白,其實,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修囉,在很久之前,他雖不明白什麼是愛,卻早就懂得了什麼是恨,早在紀非嫁入這座皇宮之前,早在她死的那一刻……他不僅明白了什麼是愛恨嗔癡,他更明白了什麼是無能為力。

  既然她的一生,都已徹底奉獻了出去,什麼都沒能留下,那麼,這些貪婪的凡人,再也不能利用她什麼了吧?

  他總算是……能夠擁有她了吧?

  「國師……」已是滿頭花髮的紀尚德含淚地啟口。

  皇甫遲抬起頭,冷冽的目光像是要凍結他們的靈魂深處。「本座之所以仍留在這兒,是為她。今後你們這些凡人好自為之。」即使紀非已離開了,但他卻無法置她的心願不顧,她放不下的,始終都是那些百姓,與她心心唸唸的女兒。

  「那皇后……」

  無視於紀尚德懇求的目光,與皇帝躲避又恐懼的模樣,無意交出紀非屍身的皇甫遲轉身大步離開鳳藻宮,以免他會在下一刻殺了這些紀非在乎過的人。

  鍾靈宮的寢宮內,蘭總管以袖拭去泛在眼角的淚,想上前勸勸自回來後就一直伴著紀非一動也不動的皇甫遲,可看著皇甫遲那雙與人前不同,此刻寫滿了悲痛與哀傷的眼眸,到了他嘴邊的話,又再一次哽住了。

  當坐在床畔的皇甫遲輕輕撫著紀非雪白的臉龐時,蘭總管遞上打濕的綾巾,讓皇甫遲細心的為她拭去面上的煙塵與血漬。

  「國師大人……」

  「紀非她……這輩子從沒見過海是不?」他的目光來回滑過她緊閉的雙眼。

  蘭總管怔了怔,薄薄的淚霧又再次飛快地在眼中積蓄,他強嚥下喉際的酸澀。

  「嗯……」

  「她也沒見過大漠的風光。」他還記得她十三歲那年,她曾嚮往地挽著他的手臂說了一整夜的書上見聞。

  「嗯。」

  「她說過,她對東海海上有沒有仙山很好奇。」好像是十五歲吧,她說很想在日後陪著他走遍大江南北,看看東海上是不是真住了他討厭的龍王。

  「國--」蘭總管哽著嗓,在接觸到皇甫遲痛不欲生的目光時,他再也止不住滑落面頰的淚。

  「本座帶她去看。」皇甫遲愛憐地握住她冰涼的小手,「現下……她總算能離開這兒了,本座帶她去,去她以往想去的地方,帶她離開這座讓她不快樂的皇城。」

  「……國師大人,您不將娘娘交給皇上或是紀大人他們?」

  「她已是我的了。」他彎身將她攬進懷中,閉上眼,面頰貼在她的額際上,「今後,再無人能自我手中搶手她。」

  當天夜裡,皇甫遲在蘭總管的目送下,帶著紀非離開了。

  無人知道他去了哪兒,幾日後他回來了,先是命軒轅岳返回鍾靈宮,接著大張旗鼓殺了鬼子為千夜續命,絲毫不顧如此會與鬼後結下殺子之仇。為此,整座皇城人心惶惶,他卻一點也不在乎,約莫過了半年後,他忽然一聲招呼也不打,就這樣消失了幾個月。

  一去數月的他,在返回鍾靈宮時,整個人瘦了整整一圈,形容枯槁得像是在下一刻就會撐不住,可他還是來到了一片焦土的鳳藻宮,在站了一整夜之後,對身後擔心不已的蘭總管說。

  「本座將她燒了,親手撒入了大海。」

  蘭總管難忍地問:「您……真不幫娘娘還魂嗎?」

  「她不肯。」

  「可是……」已逝者,或許是真的可一了百了,但活著的人呢?他家素來就比國師大人還更任性妄為的小姐有沒有想過,她這是折磨皇甫遲啊。

  「本座等她。」心如死水的皇甫遲,波瀾不興地道,「不管她何時才能投胎轉世,不論她將來能否記得本座,只要這是她所願,本座都成全她。」

  蘭總管鼻酸地別過臉,不去看晨風中形銷骨立的皇甫遲,忽地一陣耳熟的輕響在他身後響起,他慌忙側過身子,就見皇甫遲已召喚出十來頭狼形式神奔竄向天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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