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頁
她早跟家人提過這些財務危機,大家卻不以為然地照過奢華日子。
「再這樣下去,我看我遲早真會把自己給賣了。」
「賣給我如何?」
聽到這聲兒,趴在桌上的書艷突然像趴到火燙鐵板似地驚駭一跳,向後翻倒的椅子連帶勻著她的腳,讓她胡抓著書冊跌翻過去,整疊冊子像瀑布似地啪啦啪啦淋得她一身都是。
「嬤嬤!」她起不來了!
「哎喲我的格格呀。」整個人只見兩隻小腳瘋狂掙札,像話嗎?
「快點、快點……」書艷狼狽地被一把拉起,靡靠人嬤嬤肥滿的懷裡,扶正歪成奇怪形狀的髮髻。「要命,若是給書音或額娘見著,鐵定又得挨罵。
「放心,我會替你守密。」
聽著這樣抱上頭傳來不對勁的低柔笑語,摸一摸嬤嬤這有點過分堅硬的壯碩身軀,定眼一瞧,書艷嚇得魂飛魄散。
「你來這裡做什麼?!」她馬上彈離。
「怎麼每次見到我,你開頭嚷的都是這一句?」喀爾瑪傷腦筋地咯咯笑。
「這裡……這裡是我阿瑪的書房,不是客人能進來的地方!」
「對,不是客人能進來的地方。」他笑咪咪地安然上座。
敢情他自認為在這個家已不算外人了。
「我勸你最好識相地快快離去,否則堂堂左督御史被我攆出大門,未免太難看!」
「茶呢?」他一派疏散地點著桌面,嬤嬤立刻由癡醉中猛然驚醒。
「奴婢這就去拿!」
「嬤嬤,不必浪費咱們家的茶水!」偏偏她衝去的勢子跟飛的一祥,叫也叫不回,氣得書艷回身開為。
這一回身,才驚覺自己又落入圈套。
書房裡只有他倆了。
時值傍晚,春日殘陽,說明不明,說暗不暗,他那雙晶透詭黠的眼,瞪得她意亂心慌。
「事情辦得怎樣了?」他的低哺如絲一般地撩人心弦。
「還……還不就是老樣子。每個人都當咱們家帳房是金山銀庫似的,成天支煩銀子。跟他們說家裡快沒餞了,卻沒人把我的話當回事。」
「真是糟糕。」
「對啊,你看。」她激憤地撿起帳簿翻出爛帳。「阿瑪老喜歡擺他的名士派頭,吃呀喝呀玩呀用的,早把咱們家的老底耗盡了。我那幾個哥哥又老愛在外頭使他們身為旗下大爺的威風,沒錢卻充闊綽。還有我額娘、我嫂嫂們、我姨娘們、最近才投宿到我們家來的堂叔一家人……」
喀爾瑪狀似投入地傾聽,悠然觀賞書艷憋怨已久的逗人模樣。
兩年前,他看在書艷的父親一心想報恩的份上答應娶她,算是了事。或許……他曾一時因為她的奇特而心神蕩漾,如今這感覺在他事關重大的密謀之下,已蕩然無存。
他不會讓男女間微妙而難以確定的錯覺左古思緒,事有輕重緩急。書艷不是他不可或缺的女人,卻是他計畫中不可或缺的一步棋。
他很明白,這顆稚嫩的棋有多麼被他的男性魅力吸引,這正是他操控棋局的最大武器。
「所以現在只能靠我堂哥那兒的薪俸,勉強補貼,卻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唉。
她不自覺地坐在隔他一張小几的大椅上撐肘感慨。
「表面上風風光光的男爵府邸,實則裡頭一園敗絮。我實在不懂,撐著這漂亮門面有什麼用,為什麼不做點實際性的補救?」
「什麼時候開始管理起你家財務的?」
「八、九歲的時候。那時奶奶還沒過世,看出了我們一家全是迷糊蛋,就挑我出來親自栽培。因為她說整個府裡,只有我最像她。我到現在都還不太懂……」她忽而由沉思中急切轉問:「我像她嗎?奶奶她可是當年鼎鼎有名的遼東第一美人,細眉長眼鵝蛋臉,怎麼會說我這只哈巴狗跟她很像呢?」
喀爾瑪低笑。哈巴狗,形容得真夠傳神。小小逗人的臉蛋,配著又大又圓的水燦雙瞳,成天精力無窮地到處亂跑亂叫,難得見她有靜下來的時刻。
「為什麼?為什麼?」
「恩……」他彷彿很困擾地瞇起雙眸。「我想她說的也許不是長相,而是你的性子和她很像。」
「會嗎?奶奶很權威、很霸氣……」
「啊,那倒真是一模一樣。」
「我哪有!」她氣斃地拍桌怒吼。「我哪一次不是好聲好氣地跟大家商量事情,結果每個人各請各的、各做各的,把情勢搞得更加混亂,留我在後面收這莫名其妙的殘局。可我哪時吭過一聲了?我哪次權威又霸氣了?」
若她真使出霸氣手段,搞不好遠更有效率。
不過話說回來,她跟喀爾瑪扯這些幹嘛?
「好了、好了,你沒事就到大廳去,那兒自會有人招呼你,別杵在這兒礙我的事。」
「書艷,我不是一來就問你了嗎?」他再度流露致命,的俊美笑容。「事情辦得怎樣了?」
「什麼?」
「你毓琪表哥的事。」
原來他剛才指的是這個,她卻跟他扯了一大堆家門隱私。
「他……他的事我自會處理,用不著你費心!」討厭死了,為什麼老在他面前出洋相?
「顯然你對他的下落仍然一無所獲。」
「很抱歉,這您恐怕會很失望了,因為我早探出了一條重大線索。」她猙獰地勝利哼笑。
「喔?」他頗有興致地蹺腳環胸,願聞其詳。
「我請人四處查問,探出了琪哥他在失蹤前的行跡。據聞他曾與一名穿著破破爛爛的江湖術士碰過好幾次面……」
「可你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名江湖術士現今何在,對嗎?」
臭男人,他憑什麼每次都能準準地刺中她的要害!
「我是找不著那傢伙的下落,怎樣?不管我找得著找不著,都不關你的……」
「那名江湖術士,是一個叫高貴仁的商販介紹給你琪哥的。你若想找到那名術士,就必須先找那個姓高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