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溜走……「別浪費時間了,你是出不去的。」床上驀然又傳來有氣無力的聲音。
腳步猛地停住,阮真真轉過頭瞪著床榻上的男人,他不是閉著眼睛嗎?怎麼知道她想做什麼?
「我一開口,不三不四就會過來攔住你……對付他們倆,你有多大的勝算?」
沒有任何勝算!那對年紀能當她祖父祖母的老人家,光是先前的幾聲怒吼,就知道內功驚人,她可不打無把握之仗。
「就算你出了宅子……也出不了鎮子。」他斷斷續續地說:「剛才那些人,我是他們的債主,你既然進了鎮子,又傷了我,沒有我的話……他們不會放你離開的。」
那怎麼辦?非得一不做二不休,狠狠心再過去補上一掌將他滅口了拉倒嗎?
阮真真心下思忖著,又聽他道:「就算你殺了我,那些人不見得就會放過你……雖然他們興許會高興一陣,可他們的心腸都壞得狠,不但不會感激你,也許還會將你滅口,這筆生意,你覺得划算嗎?」
單憑她的觀察,這種缺德事兒那夥人絕對是幹得出來的!別的不論,看他們對這元公子的態度就知道了,一個個沒一盞是省油的燈。
「那你想怎樣?」左也不是,右也不成,阮真真沉不住氣了。活了十九年,她還從未遇過一個能將她由裡到外看得如此透徹之人,他究竟想幹什麼?
「等我好了,再告訴你不遲。」他喘了口氣,不說話了。
他其實是想說:「等我好了,再跟你算帳」吧!阮真真暗自冷笑。
夜深了,燭火有些微微弱起來。
門「吱呀」一聲開了,老太婆端著一碗藥從外面進來,還不忘憤然瞪她一眼,再小心翼翼地服侍元媵喝完藥,躺下,挾好被子,才沒好氣地對阮真真道:「還愣著幹什麼?到隔壁去洗澡換衣服拿被子。」
「拿被子……做什麼?」洗澡換衣服她懂,但拿被子幹嘛?
「當然是在這裡守著公子,萬一公子晚上有什麼事……哼!」老太婆重重一哼,言下之意是如果她家寶貝公子夜裡不小心翹辮子了,那她這個兇手也別想活見到明天的太陽了,只能以***謝罪。
「哦……是。」她乖乖照辦。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應該就是指她目前的情形吧?
這一夜,元媵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以柔軟的綾羅綢緞鋪成的溫暖被褥上,而阮真真睡在地鋪上,片刻不停地聽著他因為胸口疼痛鬧了一整夜,一會口渴要水喝,一會哼哼著存心讓她不好受。
好不容易捱到天快亮了,她實在困得不行,才打了個盹兒,偏偏又作惡夢來,夢裡的自己因為剔骨散的毒發作而眼睜睜地看著手腳都化成血水……
當她被元媵自惡夢中喚醒,一身冷汗,可想而知那個夢有多可怕。
當然元大公子也沒那麼好心救她出惡夢,他是因為肚子餓了想吃東西……折騰了一夜,她還沒餓他倒是先餓了?
好在她自小當侍女,知道怎樣伺侯人,再加上她對元媵多少有些愧疚,也就忍氣吞聲地由他鬧去。等他再次安逸地熟睡,天際已泛起魚肚白,公雞也在窗外打鳴了。
算了!阮真真歎了口氣,打算第二天就離開烏龍鎮。她不等師父來了,留在這稀奇古怪的小鎮,不知還會有多少離譜的事情發生,她沒那個閒功夫奉陪,不如自動離去尋找師父的下落。
可惜的是,沒等她離開,就先一步被人找上了門。
接著她被十分鄭重地通知,因為傷人,她犯了鎮上「居民居住條例」的某一章某一條,要接受什麼烏龍鎮鎮委會的審訊。
☆☆☆
莫名其妙的阮真真就被帶到鎮口歪脖子樹下曲賬房的破屋子裡。裡頭又虎視眈眈地坐著一排人,正是她昨日來時遇到的那群,用元媵的話來說,都是些「心腸壞得狠」的傢伙。
他們似模似樣的拿出一本破的快要掉線的手抄冊子,通知她,鎮委會將依照這本鎮之寶對她進行處罰。
「什麼?」阮真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說一次?」
「因為你故意傷人,而且傷的是本鎮的新星、財子、未來的精英,因此罪加一等。」曲賬房很好說話地將適才的判決書重複一遍:「處罰結果為:賠償元家一千兩白銀。」
一千兩?開玩笑!她現在身無分文,一兩都沒有,更別說一千兩了。
「我沒有!」沒這麼欺負人的吧?她已經任勞任怨地伺侯傷患一整晚了,見他再無性命之憂才放下心來,這個勞什子破鎮委會憑什麼要她賠一千兩?昨夜那個放話說要幫她求情的花道士人呢?敢情是故意躲起來了嗎?
「元公子,阮姑娘不服判決,你這苦主有什麼意見嗎?」曲賬房突然一眺目光,朝門口說了句話。
聞言,阮真真也飛快地扭頭一瞧,喲!元大公子居然躺在鋪著名貴白虎皮的躺椅上,被兩個忠心耿耿的老僕抬來了。
「乖乖!可憐見的,一晚上而已,怎麼都憔悴成這樣子了!」客棧老闆娘搖著頭嘖嘖有聲:「依我看啊,一千兩都賠少了。」
這女人,居然趁機落井下石?阮真真對著老闆娘怒目而視。
「沒錯哩,咱們鎮的財子,散財童子啊,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傷心欲絕呀……」皇甫先生哀怨的語氣更像說風涼話。
這些人明裡握著手,暗地就下手。先前還巴不得元媵早死早投胎?現在當著人家面,倒討好賣乖起來。跟這幾個心腸壞得狠、兩面三刀的傢伙相比,那個元媵好像也不是那麼惹人嫌……
阮真真一面忿忿然地聽著,一面在心裡暗暗盤算,如果她跟元媵打個商量,讓她先離開這裡,回頭去籌錢來賠他,不知他會不會答應?
還未想好對策,就聽見好似斷了線的風箏一般的飄忽聲音響起:「我有個好法子,你要不要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