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父皇。」她語氣恭敬卻生疏地答道。
「景遙。」皇上開口又喚。
「兒臣在。」李景遙僵硬地回答。剛才聽見父皇當眾對宋晴紫許下的承諾,讓他心底對這樁婚事的排拒感更深了。
「等會兒筵席結束後,你陪三皇子妃到你岳父母的墳前,替朕上個香吧!」
「……是,兒臣遵旨。」李景遙縱使情緒不快,卻也只能咬牙應允。
既然皇上有「旨意」,筵席結束之後,李景遙便與宋晴紫乘坐在馬車中,打算一同去祭拜宋晴紫的爹娘。
沿路上,宋晴紫始終沉默,不發一語。聽著馬車行進時車輪轉動的聲響,她感覺那輪子彷彿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碾壓著她的心。
在她剛從蘇州抵達京城時,就已經到爹娘的墳前祭拜過了,那時她情緒崩潰地哭倒在爹娘墳前,而這一回,她的情緒依舊激動難忍。
今日是她成親之後第一次回去祭拜爹娘,也是李景遙頭一回以「女婿」的身份前去祭拜。
對於她有這樣的歸宿,不知道爹娘在天之靈,會不會為她身不由己的處境而感到憐惜不捨?會不會怪她竟嫁給了皇上的兒子?
李景遙瞥了她一眼,從她擱在膝上緊握的雙手,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正努力壓抑著激動的情緒。
他並不是個冷酷無情的人,明白她此刻心裡必定很難受,本想開口安慰幾句,卻見她的俏顏緊繃,渾身散發出一股不想被打擾的氣息,便將話全吞了回去。
抵達宋氏夫婦的墳前之後,宋晴紫跪在爹娘的墓碑前,淚水立刻在她的眼眶中打轉。
心口劇烈的疼痛讓她想要大哭一場,然而她並沒忘了身旁還有李景遙。
「可以……讓我一個人嗎?」她低聲要求。
李景遙點了點頭,從她哽咽的嗓音和微顫的身子,他感覺得出她激動的情緒已幾乎快壓抑不住了。
祭拜過岳父、岳母之後,他轉身踱開,甚至還細心地連隨行的侍衛、奴僕們也一起帶走,讓她一個人和她的爹娘獨處片刻。
一等李景遙等人離開,宋晴紫的淚水再也壓抑不住地落下。
「爹、娘……女兒已經嫁給了三皇子……你們……你們會怪女兒嗎……」她哽咽地問。
畢竟當年是皇上下令捉拿他們一家人,才會讓顧力申有機會下手殺死爹娘,而如今,她卻成了三皇子的妻──雖然只是有名無實的夫妻,但畢竟她和李景遙確實是拜了天地。
一陣微風輕輕拂過宋晴紫的面頰,彷彿像是爹娘慈愛地撫著她的臉般。她知道爹娘都很疼她、寵她,必定捨不得見她如此難過。
「爹、娘,你們別擔心……」她哽咽地說:「女兒一定會堅強地活下去,一定會好好地照顧自己……」
嘴裡雖然說自己會堅強起來,然而過往他們一家人和樂相處的情景卻不斷地浮現腦海,讓她的淚水怎麼也克制不住,最後甚至激動地趴伏在爹的墓碑上,哭得聲嘶力竭、柔腸寸斷。
李景遙佇立在遠處的一棵樹下,耳邊隱隱約約地傳來她的哭聲,讓他也不禁感染了她哀痛欲絕的情緒。
看著她纖細孤單的身影,他突然之間可以體會她的心情。
當年,她的爹娘慘遭奸臣害死,甚至連她自己也差一點丟了性命,遭受如此殘酷的打擊,她又豈會想要重回京城?更別說是要嫁給身為皇子的他了!
對於他們之間的這樁婚事,只怕她心底的抗拒與不願更甚於他。
這麼一想,李景遙心裡就對她少了幾分排斥,多了幾分同情,不過這還是改變不了他們皆是迫於無奈才勉強拜堂成親的事實。
一旁的奴婢見她哭倒在墓碑前,遲疑地問道:「殿下,要不要奴婢去扶皇子妃起來?」
「不。」李景遙搖了搖頭。「讓她獨處一會兒。」
他不想催促她,也沒打算上前安慰,就讓她自己一個人好好地宣洩情緒,他相信那才是她現在最需要的。
然而,過了將近兩刻鐘,她仍哭個不停,讓他的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儘管適當地宣洩情緒是好的,但是哭得太久、太激烈,可是很傷身的。
「去扶皇子妃起來。」他對一旁的奴婢下令。
「是。」
兩名奴婢立刻上前,將宋晴紫攙扶了起來。
宋晴紫拭去頰上的斑斑淚痕,努力整理情緒,而當她再度面對李景遙時,臉色雖仍蒼白,卻已止住了淚水。
「謝謝你。」她為了他讓她與爹娘獨處而道謝。
李景遙瞥了她一眼,見她一雙美麗的眼眸已哭得紅腫,那楚楚可憐的神態讓他的心一緊,差點忍不住將她摟進壞中安慰。
但,他終究沒那麼做,畢竟他們只是一對「井水不犯河水」的夫妻,太多的溫情與關懷是不適合的。
「沒什麼,走吧。」他淡淡地說。
第3章(2)
上了馬車之後,宋晴紫低垂著眼睫。儘管剛才勉強止住了哭泣,但是腦海中過多的回憶讓她的情緒滿溢,必須苦苦地壓抑住。
見她的拳頭愈握愈緊,纖細的指尖幾乎都掐進掌心了,李景遙的情緒莫名地煩躁了起來。
「想哭就哭,忍什麼?」
他低沉的嗓音傳來,讓宋晴紫眼角的淚水瞬間滑落,就滴在她緊握的拳頭上,但她很快地拭去,搖了搖頭。
此時此刻,她真的好想念奶娘,多希望那位慈藹如母的婦人就在她的身旁,那麼她便能肆無忌憚地在那溫暖的懷抱中大哭一場。
可是……可是……此刻她的身邊卻只有與她空有夫妻之名的三皇子……他並不是她可以安心依賴的人啊……
她只能強迫自己堅強起來,努力控制住情緒。
「我沒什麼,多謝皇子殿下關心。」
眼看她寧可強忍住淚水,也不願意在他的面前宣洩情緒,李景遙莫名地感到一絲不快。
他還想說些什麼,她卻已別開臉,那一副寧可看著車廂門板也不想再理會他的模樣,讓李景遙一惱,索性由得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