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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頁

 

  兩名虎背熊腰、裝扮顯然是巴圖爾近身侍衛的男人一左一右地架住藍非。巴圖爾的近身侍衛與昨日那些守衛完全不同,只有他們族內武藝最高超的人能成為族長的近身侍衛,顯然巴圖爾早就有計畫。

  藍非為何沒反抗?她想起她對藍非說過的話,她應該要有自覺的,藍非無論如何都不願意給她惹麻煩,除非是別人刻意挑起爭端,就像昨天一樣。所以今天他甚至連反抗也無,就被巴特爾的近衛帶走,才會一點騷動也沒有。

  「住手!」慕容霜華先巴圖爾一步闖進馬廄,卻只趕上看著一個羅賽人提了一桶水往藍非當頭潑去。

  「忘了告訴公主殿下,我當然知道你的護衛不是羅賽人,要他接受羅賽族的方式並不公平,所以我採用了另一個折衷的方法。」巴圖爾在後頭幾乎是悠哉地道,「這個銅項圈只要你們回到大辰就能想法子取下來,如此便皆大歡喜了,不是嗎?」

  慕容霜華已經沒心思理會巴圖爾了,她來到藍非身前,看著他頸上已經焊死的項圈,方纔那桶水雖然稍微將項圈焊接處冷卻了,他的脖子還是被燙得發紅,她直覺就想伸手去撥開那熾燙的項圈,巴圖爾卻一把抓住她的手。

  「當心,還很燙。再給他澆些水吧。殿下,退開些。」

  慕容霜華只能看著兩名羅賽人在他身上倒下一桶又一桶的水,那絕對稱不上讓人感覺受尊重的待遇,她看著藍非,而他一臉平靜地直視她的眼,彷彿要她明白,他能夠隱忍,他不要她在這時和巴圖爾起衝突。

  慕容霜華定定地看著他。這時候只有看著他,她的怒火才不至於燒得她忘卻理智,只有看著他,才不會在這無力的一刻想起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戴上項圈和烙刑相比,並沒有讓人比較釋懷。因為慕容霜華旋即想起在巴圖爾後宮所在的營區裡,也有些女人是戴著項圈的,她們顯然是因為服侍巴圖爾而得以與奴隸有所區別。

  她希望巴圖爾不是有某種獨特的興趣。慕容霜華這下反倒有些擔心了。

  察覺藍非的視線往下一轉,瞪著某個點良久,慕容霜華循著他的視線,才發現巴圖爾還握著她的手,她不著痕跡地抽開了手。

  而巴圖爾靜靜地看著一切,甚至在最後接收到藍非不友善的注視時,有些饒富興味地笑了。

  一名潑水的羅賽人上前確認項圈已經完全降溫,轉身向巴圖爾稟報。

  「那麼,我想回營帳休息了,族長大人應該沒有別的『節目』了吧?」慕容霜華實在無法阻止自己語帶諷剌。

  「當然。」巴圖爾做了個請的手勢。「殿下就和『您的』護衛回去歇著吧,有什麼需要吩咐給其他奴隸就行。」

  慕容霜華做了幾次深呼吸,她原想跟過去一樣露出所謂「得體的微笑」,卻不料這回她真的笑不出來!她也不費心深想了,直接扭頭便走。

  她先去找巫醫,討了燙傷的藥便一刻不耽擱地回到營帳裡,讓帕瑪去提來乾淨的水,待藍非換了件衣裳,他一邊把頭髮擦乾,她則立刻幫他上藥。

  傷口不只起了水泡,貼近接合處的兩處傷口甚至有嚴重灼傷的痕跡,慕容霜華一口氣梗住。一路上藍非沒開口說話,她心裡也因為愧疚而忐忑著,直到這一刻才忍不住看向藍非,卻見他只是定定地看著她,慕容霜華這才發現他的眼睛原來那麼澄澈明亮,因為被潑了一身濕,黑髮和長睫都仍有水氣,看起來竟然顯得有些無辜……

  她原本窒悶的胸口像被什麼揪緊了,心緒紊亂地躁動著。

  「對不起。」她沒料到開口時她的聲音竟有些顫抖,像泫然欲泣。她從來不曾如此軟弱,而這時萌現的軟弱讓她覺得自己很可惡。

  她將會是女皇,此時此刻,她該做的不是透露自己的軟弱,她應該要讓他知道,他不會白白承受這些屈辱;她應該展現她的魄力,而不是像剛剛那樣帶著他夾著尾巴逃走……

  藍非眼裡有些什麼閃動著,但那些情緒就和過去一樣難以捉摸。「我沒事。」他的語氣與其說是安撫,倒不如說較像保證,「不是你的錯。」

  他當然不會說那是她的錯。慕容霜華心裡清楚,強迫自己打起精神來,替他把傷口處理好。

  而藍非默默地,眼瞼半垂,收斂著自己的呼吸,他總覺得她身上有一股讓他心神不寧的香氣,尤其處在羅賽族這種充滿各種汗水和牲畜異味、並且以濃烈嗆鼻的香料做薰香的環境裡,她與週遭格格不入的氣息更讓他在意。

  她胸前垂下的長髮又拂過他嚴謹地擱在大腿上的手背,他沒縮回手臂,只是收攏五指,開始把過去在各種混亂的環境裡讓自己保持冷靜的方法全用上。因為出生那時未足月,他小時候身體一直過於貧弱,父親在他五歲時就讓他習武,所以要如何控制自己,讓心緒如止水般不起波瀾,對他來說並不困難。

  他幾乎以為自己像過去一樣做到了,然後慕容霜華的手指撫上他鎖骨灼傷較輕微處,只有些許泛紅,她仍然用手指輕輕推著膏藥,她專注得不知自己的氣息吹拂在他臉上和頸間,藍非身子一顫,只覺一股惱人的,難以言喻的痙攣與酥麻感,從她摸過的那處肌膚竄向心窩,接著熱氣湧向全身……

  「怎麼了?」慕容霜華注意到他輕微的顫抖,稍稍退開,藍非卻撇過頭不讓她見到自己的神情。

  「沒事。」他有些倉促地離開她,起身後才發覺自己的舉動太無禮了,於是有些僵硬地朝她行禮,退到五步之外。「末將已經無恙,殿下休息吧,請允許末將告退。」

  「……」他是要退去哪?慕容霜華挑眉,看著他盯著地板,又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她發現,這傢伙只要旁人疑似逾越他心裡某道界線……雖然不知那是一道什麼樣的界線……他就會把自己退到最保守的位置上,例如現在他滿口「末將」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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