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準備這趟行程的補給,並確認巴圖爾會依照約定讓鷹軍合法地在他的領地內行動,擁有足夠的資源撐過冬天,因此藍非在達成協議三天後才出發。想不到出發當天,慕容霜華一整個早上不見人影,原來是換上羅賽族男子的裝扮,長髮也學他們紮成髮辮,混在那批負責送補給的人群之中,最後還偷偷脫隊跟上藍非。
其實藍非早就認出她混在人群中,他真後悔當時沒有立刻揭穿她。
「你要我回去?那等你回來,我恐怕就成了巴圖爾第二十七位正妻。」她還扮可憐,粉拳抵在唇下,大眼淚光閃閃。
「你可以前往鷹軍的營地。」他不相信她沒想到這個方法。
「我覺得跟你在一起比較安全。」她決定賣乖,討好地道。
「……」藍非額上青筋畢露,卻只能無語問蒼天。
在到達離聖山最近的集會所以前,大約有七天左右他們必須在野外紮營,幸運的話也許會遇上效忠巴圖爾的部落,便可以借宿一晚,可惜這樣的機會沿途就只有碰到兩次。
他們攜帶的帳篷有兩頂,大小就是足夠睡兩個男人罷了,第一天的分配當然是慕容霜華自己睡一頂,三個男人睡一頂,守夜和搭帳篷也是由三個男人負責……啊,她似乎一無是處,真抱歉。她在出發前也有想到這點,那三天裡盡可能偷偷跟帕瑪惡補了一些技巧,比如怎麼收包袱,怎麼撿柴火,怎麼收集野菜……哦,她對馬匹很有一套,畢竟騎術是貴族子弟必學的武科技藝之一,加上從小她就和動物特別投緣,所以她也自願「紆尊降貴」當小馬僮。
結果第一天夜裡她就睡不著,帳蓬外負責守上半夜的是藍非的手下,她尷尬地衝著他一笑,仍是鑽進另一頂帳篷裡把藍非叫醒。
「要是睡到半夜有蛇或野獸攻擊我怎麼辦?」她雙手合握在胸前,楚楚可憐地道。
「有守夜的人。」藍非被吵醒時向來脾氣更暴躁。他真不知道如果這女人不是公主,他會不會想揍她?啊,他不打女人。
「我只是要你換頂帳篷睡,我沒一個人在荒郊野外睡過,很可怕,一直讓我想起跟那群浪人在一起的時候。」這回她可沒想裝可憐,原本是打算拿主子的身份壓他的,可是講著講著聲音都顫抖了。
於是藍非就心軟了。走出帳篷時他瞪了一眼屬下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警告他當作沒看見。
後來帳篷的分配就變成藍非和慕容霜華一頂,藍非的屬下和蒙根一頂。當然,她特地跟出一來也是有私心的。藍非很意外公主殿下把他的傷藥帶足了十幾天的份量,他自己完全沒準備。紮營完畢後她還替他上藥,這樣一想他開始覺得自己先前的反應太凶了一些。
「謝謝。」慕容霜華用一張獸皮把自己裹緊,露出一對笑瞇的眼,看著那個拿她莫可奈何卻仍是妥協的男人後腦。
她也不知她能任性多久呢,回到大辰後一切都會不同,就暫且原諒她吧。
藍非早已睡意全消,在這狹小的空間裡,她的存在變得更加鮮明且無所不在,對於野地生活他並不陌生,卻從來不曾像這般在意同營帳的另一個人。
「睡吧。」他幾乎忍不住歎氣。
也許因為她不只是個女人,還是未來的女皇吧。他不想深思這幾日朝夕相處的記憶,和眼前這一切帶給他的躁動有沒有任何意義。
在接近聖山的倒數第二日,清晨和深夜時地面已經會結霜,幸而他們遇到一戶前往朝聖的牧民,在他們溫暖的大帳篷裡寄住一宿,隔日天未亮時便起程趕路,以在日落前到達聖山下唯一的集會所,兀兒塔。
集會所是牧民在特定地點或特定節日聚集而形成的市集。特定地點的集會所往往成為大草原上固定的市鎮,原本只有帳篷的聚落也可以看到三三兩兩的建築。兀兒塔是前往聖山最後也最近的一個集會所,聚集了要去朝聖的牧民。
「那座就是羅賽族的聖山阿古拉。」蒙根指著看起來近在咫尺,但還得走上一天的阿古拉山。不知是否真的靈氣薈萃,山巔被一圈彩雲環繞著。「信徒們的朝聖是從太陽升起的方向繞著阿古拉山走一圈,他們不會進入山裡。」
「山上住著僧侶嗎?」
「不,神諭不是僧侶傳遞的。」蒙根對於解釋神諭的由來一臉為難。「但也可以說是,他們住在山谷中,從這個方向看不見。傳說中,羅賽族的先祖被
大地的母親所孕育,就是從聖山東北口的一處山谷來到世間,但是我族世世代代都不被允許進入山谷之中,只有負責傳達神諭的人在『時機正確』的時候能進入山谷,此後便不再離開。」
「那些人還活著吧?」慕容霜華問道。怎麼聽都覺得很詭異啊!
「當然,他們會每年出谷一次傳達神諭,只是不能離開聖山罷了。」
慕容霜華還有諸多疑問,但蒙根也只知道這麼多……或者只能說這麼多。讓她更不開心的是,到了兀兒塔,覓得還有空房的客棧之後,藍非要她和蒙根一起留下,他和副手去山谷完成任務,即使她拿主子的身份壓他也沒用。
「回到大辰之後,殿下要治末將的罪,末將絕無怨言。」
她能拿他怎麼辦?確實她跟著進山谷只會成為負累,儘管她認為巴圖爾有所保留,但不管她擔心佧麼,事實都是……如果藍非真的遇上危險,他一個人也絕對好過帶著她!
可惡,如果藍非有事,她絕不讓巴圖爾好過!慕容霜華找不到人出氣,只好拚命使喚蒙根:「我要沐浴!要熱水!」
兀兒塔有不少客棧和酒樓,拔地而起,卻毫無章法。一般而言,集會所自有鄰近的部落加以管轄,但兀兒塔是朝聖者最後的補給處和休憩處,對羅賽族來說,聖山只能由神管轄,任何部落的政治勢力都不得在聖山之下代替神行使管理與制裁的權力,因此在這裡,羅賽人可以說全然由內心對信仰的虔誠來自主地保持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