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玄武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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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0 頁

 

  直到大隊人馬裡到她家門口了,她還在神遊太虛。

  「小舞?再不回魂,鳳恩就要走。」

  「啊?」她馬上精神一振。「鳳恩?在哪裡?」

  「外頭。」裝扮慎重的奶奶比比大門方向。「你們不是說好,他今兒個會來接你嗎?」

  「接我?!」糟了,她完全不記得有這事,什麼也沒準備。「奶奶!快,快幫我梳頭。我那件湖綠提花緞牡丹襖放到哪去了?!」

  「那件早給你穿得繡線都發毛,老到可以進棺材了,穿紅緞彩繡團花吉服袍還比較妥當。」

  「不要不要,那件穿起來又土又胖,我才不要讓鳳恩看到那醜樣!」

  她大禍臨頭似地瘋狂翻找,丟了一屋子花花綠綠新新舊舊的衣杉,幾乎沒一件看得順眼。最後被奶奶硬塞進閃緞粉桃飛蝶吉服內,硬推出王府大門外,已是一個多時辰後的事。

  一站定雙腳,艷光四射的小舞就為之傻眼。

  「鳳恩?這……是特地來接我的嗎?」

  「正確的說,是來押你的。」

  鳳恩面無表情地高高騎在巨馬上,一身官服,冷傲異常。他正眼看也不看她一眼地朝身後大批官兵重聲喝令——

  「把舞格格押起來,進宮審判!」

  「喳!」

  一陣錯愕之下,她便呆愣地以犯人之姿押往宮內待宰。

  這是怎麼了?

  第十章

  「什麼盜寶亂局,聽來簡直一場荒唐。」

  皇上在書房內攢眉瞪視跪了一地的一干人等,惟獨小舞的奶奶以皇上嬸母之姿,賜坐一旁,觀賞這場因涉及太多宗室又事源不詳只得私下處置的好戲。

  「老王爺生前是特地為朕多次西行與准部、回部交涉,那種蠻荒險境,瀚海狂沙,他能屢次活著回來交差,帶回准部消息,已是大功一件。他在沙暴迷途中發現寶藏,根本是子虛烏有!」

  「皇阿瑪,這事有藏資圖為證——」看到皇上文風不動,凜然疏離地直視前方,毫不搭理,處在他眼角邊上的皇太子不得不尷尬收口,轉向小舞的奶奶求救。「嬸婆……」

  「好了,別生氣嘛。小孩子們調皮,就是喜歡新鮮有趣的事兒,胡鬧一陣也就算了。」

  「不過是一紙老王爺躲避沙暴的洞穴繪圖,也能嚷嚷成什麼奇珍異寶,長命仙丹,無稽至極!」皇上怒拍扶手,懾得地上跪著的人沒一個敢抬頭。

  康熙才由塞北歸來,就大力處置了皇太子身旁不學無術、行為悖亂的一群小人,既氣太子的不知長進,又氣太子在京中將政務代理得亂無頭緒,卻對這種什麼西域秘寶的混帳案件狂熱不已,枉費皇上對他的殷殷期待。

  「可是……皇阿瑪,此案呈報到孩兒手上時,罪證確鑿,足見寶藏之說極為可信……」

  「不要再說了!」皇上冷聲低喝,絕望得不想再看任何人一眼。

  半晌都無人敢出聲。即使是以仁厚博學著稱的皇帝,面對不肖兒子時,他仍是個普通父親。寄予厚望,也一再失望;既是氣惱,又是無奈。

  「皇……皇叔。」小舞恭恭謹謹地探問著,等皇上微微睜眼了才敢繼續說。「如果,撇開寶藏之事不說,其實堂哥他辦案的態度是正確的。」

  皇上舒眉望著被查出犯下偷盜藏寶圖罪行的小侄女。

  「堂哥辦案,都呈現出您從他小時就灌輸的理念,實事求是,探究到底。他不是一直都聲明著事有證據嗎?」

  「是啊是啊!」皇太子趕緊附和。「我——」

  「你閉嘴,讓小舞說。」皇上淡道。

  「皇叔一向教我們要追本溯源,辨明究竟,凡事都要有個理字在——」

  「對!那正是宋明理學的精義所在!」太子才樂沒多久,又在皇上的白眼下垂頭沉默。

  「堂哥說的……也對,只是宋明理學的理外,皇叔更講西洋文化中的理,利瑪竇、湯若望之類傳來的科學之理。所以堂哥憑借證據判斷此案,很是恰當,完全符合皇叔平日的教訓。」

  皇上漠然輕喟。堂堂皇太子,自己在做什麼都講不清,還要小堂妹替他找台階下。

  「你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嗎?」

  「知道……」小舞慚愧地又垂下了頭。

  「你做他們家的女兒,實在太可惜。」

  小舞知道皇上感歎的是她的父兄們。阿瑪和哥哥們身為皇族,已享有榮華富貴,卻還連年私吞各個督撫的進貢,貪占國府歲入,終而抄家流放,風光不再。如今她卻又涉嫌曾偷竊藏寶圖,與父兄過往的貪瀆大罪相呼應。瓜田李下之嫌,一輩子都洗不清。

  「你為什麼要潛到鳳恩家偷藏寶圖?」

  皇上慈父般的失望低詢幾乎逼出小舞的真心話,她惴惴不安地偷瞥了奶奶兩眼,仍得不到奶奶任何許可的指示,只能背著罪名繼續守密。

  「說……說我潛到鳳恩家偷東西,有什麼證據嗎?」

  「沒有,只是有人密告此事,所以我要你親自說。小舞,你真有這麼做嗎?」

  她委屈地瞪著皇上的靴底好一會兒,輕聲道:「有。」

  皇上無力地靠入椅背吐息,對這群小輩失望透頂。

  「啟稟皇上。」鳳恩拱手挺直跪立的身子。「舞格格確如傳聞密告,曾至微臣家中行竊。但舞格格竊取的,不是藏寶圖,而是兩家的婚約。」

  婚約?眾人傻眼,只有小舞的奶奶,包子露餡兒似地做著鬼臉,不敢吭聲。

  「事情的源頭,正在於微臣祖父與老福晉過往的山盟海誓。」

  皇上微微瞥視老福晉一眼,只見她羞紅了臉,卻仍扭扭捏捏地傲然以待。

  「那是年輕時候的事兒了,還提它做什麼呀!」這些小兔崽子真是不可愛。

  「原本老福晉與微臣祖父年少時兩家都已相互默許為親家,卻不料老福晉被先帝指配給了舞格格的祖父,一對鴛鴦就此打散,但是兩家默契仍在,舞格格要偷的,正是那份契約。」

  「什麼?」小舞的下巴幾乎掉到胸口。這太扯了吧?

  「既然早有默契,還白紙黑字地留證,小舞又何必偷嘛!」皇太子不屑地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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